“你終於肯承認了。”

幽閉的書房內,季絃歌坐在油燈後面,目光閑閑地落在站在前方的挺拔男子身上。

年輕的男子手上腳上皆戴著沉重的枷鎖,但這並沒有壓彎他的身體,相反,他站得越發挺拔了。

“是,我就是她的侍衛。公子說得沒錯,我跟了她十五年。”

季絃歌將背靠在梨木雕花椅背上,眸子深不見底:“那麼,她是洛傾璃?”

“是。”洛羽道。

放在扶椅上的手,輕輕顫了顫。片刻,季絃歌道:“兩年來,一直找不到你們,原來她是改變了容貌,而你為她隱姓埋名,做了申屠府的奴隸離洛洛傾璃果然是同一個人!”

洛羽淡淡地道:“過去的事情,她都忘了。公子若是對她真有一點點情意,就不要再提起了吧?那樣的事,她承受不住。”

承受不住?

好一個承受不住!

愛上自己的敵人,這個敵人透過她,滅了她的國,殺了她的家人,害得她四處流亡淪為奴隸,她如何承受得住?!

胸口,似是被人打了一拳,悶悶地疼痛。

季絃歌以手撫胸,神不守舍地閉上眼睛。

“她失憶,就是因為這個?”雖然已經隱隱猜到了,可是,他還是想要問一問。

洛羽筆直地站在那裡:“顏淵是季絃歌,季絃歌是顏淵。”

似乎有什麼東西重重地砸在心頭,有什麼東西,永遠地碎裂了。

“她定是恨極了我了吧?我不知道是她,我不知道她是洛傾璃,我真的不知道”

你若是知道又如何?難道就會放棄攻打洛國嗎?不,你不會。所以,季絃歌,這份罪,這種苦,是你應得的。

洛羽心中想著,表面上卻什麼都沒有說。

“那,她臉上的傷也是因為厭惡我?”

“不是。是為了生存。”洛羽永遠不會告訴他,傾璃臉上的黑斑不是傷,更不是洗不掉,到她成親後,那斑便會自動脫落。

傾璃出生太高,容貌又生得很好。這於她,既是殊榮,也是悲哀。這會矇蔽她的雙眼,讓她看不清楚,到底誰才是最愛她的人。

如若有一天,有一個人疼她愛她,不是因為她的出身,也不是因為她的美貌,那麼,那必定是真愛。

洛羽緩步行走在公子府中,風起,他的頭發在夜色中淩亂地搖擺,可是,他身材筆直,如寒風中永不低頭的白楊,挺拔、剛硬。

耳邊,似是還回響著季絃歌的威脅:

既然只是侍衛,那麼,記住你自己的本分,不要與她走得太近。比如說,她夜裡去找你的事,我不希望再有發生。否則,我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來。你好自為之。

洛羽嗤笑著搖了搖頭。

傾璃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她天性善良,極有孝心,後來只不過被寵得厲害了些,以致於有些驕橫狂妄。那也只是洛王後為了保護她而加諸在她身上的外殼。實際上,她骨子裡還是善良而有愛心的。

在申屠府這一年多,她什麼都不記得了,把他當做親人,所以不免與他親近。結果,季絃歌就擔心了。

看來,她在公子府中的日子,的確是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