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很久沒有人來了。

在這長白山修煉的數萬年裡,他曾經一時興起救了幾個在雪中將要罹難的凡人。

而後足足聒噪了百年之久。

那些人湧入雪山深處,四處叫喊著‘萬年芝大人’或是自以為術法高深的修者在這山間大肆用術法搜尋。

著實惹靈芝心煩。

那些汙遭的聲音,它也聽了太多了。

從最初苦苦的哀求,到最後求而不得的斥罵,以及求藥無望的翻臉。

很奇怪,人類為什麼總覺得別人是欠著他們什麼的?

它無法使用太多神力,於是索性遁入深山,來了個眼不見為淨,心不見不煩。

於是不知道過了多少年,長白山終於回到了最初的寧靜,它才慢吞吞的從深山裡將本體拔出來,重新開始在長白山裡溜達。

它從來都不想化身為人,也不能化身為人。

“長白山上的仙藥跳脫輪迴慈悲為懷”並非全然是假的,至少它自己明白,雖然從有了懵懂意識伊始,它便發現自己生長於長白山脈的龍脈之上。

這本不應該有什麼,可它修煉的愈久,卻發現自己的特殊與不同。

它的本體是一株靈芝,可靈芝怎麼會生長在高愈萬米的雪山深處的龍脈上?修煉千年萬年,它都沒有發現另外一株能生長於其間的靈物或者植物,它也曾好奇的移了一株青玉雪蓮於其上,但幾乎是觸碰到龍脈的一剎那,青玉雪蓮就直接化成了飛灰。

而後,慢慢它又生出更多的疑問

為什麼龍脈總是一動不動的居於長白山主峰的峰頂之下?

更多的疑問是在遇到了人類和其他修煉的妖精之後產生的

為什麼修煉這麼多年,它從來不需要日華月華,甚至連天劫也不必度過......

並且,其他的妖修哪怕是樹妖,在斬執期也會擁有人形與本體雙重境界......為什麼它卻一直是一株靈芝?

它本就不是個深究的性子,想不出來索性就不想了,不化人形就不化罷了,不過天劫最好,至於龍脈動不動什麼的......又和它有什麼關係呢?

它只消做這山裡一株尋常的靈芝,人間紛爭,又和它有什麼關係呢?

這一晃,就又是千年。

它依然能稀稀拉拉看見一些求藥或求財的人,拼死登上這座雪山,不治之症,或被患有不治之症的重金弈命前來尋藥之人,他們都懷揣著同樣的目的來到這座終年大雪封山的寒冰煉獄裡,可它卻始終再沒有出現過一次,也並沒有出一次手。

原因無他,這千年的安靜叫它很是享受,這千年的雪山再也不會充斥著那麼多的廢物。

它最多在那些人身死之後,輕輕的用薄雪覆蓋著他們僵硬的身軀。

而後離開。

有一次,它出現的不太是時候,走在雪間的時候,它還以為那兩個人已經雙雙罹難,卻不曾想,其中有一人竟還未死。

那個人從看到它的狂喜與歡欣,到後來慢慢看向同伴屍體時帶上的申斥與指責,到最後發現它徑直離去的憤怒和怨恨。

它都一一看在眼裡,它聽到那個人說

“無情的東西,我詛咒你不得好死。”

它也始終沒有回頭。

無情?人間不是有句話,多情即自苦嗎?況且它為什麼一定要做這種自找麻煩的事......更何況它又不是人類,它為什麼還要遵守人類的條條框框?人類......又有什麼資格指責它見死不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