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繯第一次經歷雷劫化形成人的時候,差點被雷劫劈成飛灰。

她天賦不高,卻朦朦朧朧的聚了靈識,在修行這條路磕磕絆絆的走了過來,一路極為艱難,也極為辛苦。

不知道別的樹妖是怎麼樣的,但青繯雖然想早早地化身為人,自在的行走,卻並不想去看森林外面的世界,聽路過的小妖精說,外面的世界有許多人類,專門矇騙山裡的小妖精做苦力,所以偏居一隅,做個快樂的妖精,也挺好的。

那時候的雷劫真的太可怕了,她好不容易捱過,得天雷淬鍊化成人形,卻虛弱的動都不能動,只能靠在一側,靜靜的躺著。

從前都是用神識朦朧的感應,那是她第一次,用人類的感官去感受這個世界。

天空可真美啊。

雷劫帶來的風雨讓森林散發著泥土的芬芳,鳥鳴,清風,她第一次,如此喜悅的感受著這個世界。

可是就在這時,人跡罕至的深山裡突然來了一個聒噪的男人。

他實在是太吵了,吵的青繯頭疼,即使知道她是妖精後,不僅沒有害怕,反而更吵了。

看來擁有人類的聽覺也並非全然是件好事。

他纏著她說人間的事,問她妖精的世界又是怎麼樣的,她沒有回答。

不僅僅因為討厭眼前的人,更是因為,她突然發現她身為樹妖的生活著實乏善可陳,除了修煉,就是偶爾和過路的精怪聊聊天。

外面的世界,真的這麼有趣嗎......

男人還在不停的說話,他怎麼可以一個人滔滔不絕的說這麼多話呢?

他跟她說江南的水鄉,說風原的草野,說燁城的繁華,說人間的百相。

那些,她從來都不知曉的世界啊。

那麼新奇,那麼有趣,叫她忍不住豎起耳朵去聽,忍不住想去看看。

後來有一天男人走了。

她鬆了口氣,體會著來之不易的安靜生活。

她呆了數百年的森林,有著鳥鳴鹿呦,清泉流風,卻突然好似安靜的過了頭。

她好像,開始有點惦念那個總是吵吵嚷嚷的傢伙了。

他怎麼會有那麼多的話和故事可以說呢?不過一個凡人,他又怎麼可以去那麼多的地方遊歷呢?明明知道她是妖怪,又為什麼,他一點都不害怕呢......

修養了幾天,她身上的傷稍微好了些,能起身的時候,她就向著那個人離開的方向找了過去。

才不是去找他。

這個世界這麼大,她總得有個方向才行,只是,只是恰巧順路,吧?

那個人的容顏突然猝不及防的出現在腦海裡,青繯嚇了一跳,胡亂的揮手揮散這荒唐的想法,努力不去想那個話多的男人。

他現在,會在哪兒呢?

已經兩天沒有見到他了,會不會已經離開這片森林了呢?

她心情有些沉重的想著。

後來,她在一幕瀑布後的亂石後,找到了那個重傷瀕死的男人。

那張總是很多新奇故事的嘴,微微的顫動著,觸目可及的鮮紅血液從鮮血淋漓的傷口處溢位,男人狼狽不堪的斜靠在亂石上,意識紊亂的微微呢喃著。

他會死。

她以前看過一隻被狐狸咬了僥倖逃脫的兔子,也是這樣流著血,和她們樹不同,它們的傷口流出很多鮮紅的血後,很快就沒了聲息。

青繯慌張的衝上前,男人的身體很燙,並且似乎虛弱至極,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瘋狂的將恢復不多的靈力灌輸到眼前的人的身體裡,樹妖純粹的生靈之氣攜著乾淨的靈力一遍遍的沖刷著男人的身體。

一遍又一遍,直到傷口癒合,直到她的靈力將近枯竭,她終於忍不住,拽著男人離開了瀑布,然後掙扎著行至外面的原野,疲憊不堪的化為了原形。

那是一棵很大很大的榕樹,冠葉葳蕤,樹影婆娑,在風中輕輕搖曳著。

男人從昏睡裡驚醒的時候,就靠著這樣一棵繁茂的大樹。

他驚疑不定的摸了摸腿,那裡應當被野狼咬了四個血洞,腿骨斷裂,可如今,完好如初,他此刻應當昏死在瀑布後,而不是,完好無損的靠這樣一棵美麗的樹下。

他笑了笑,輕輕抱了抱這棵樹,對著她說

“你好,我叫沈傾之,感謝姑娘救命之恩,不知姑娘如何稱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