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澤溫聲說好,又看了眼身邊的臉頰還有些紅潤的李清淺,趁著林暖暖不注意,低低地說道:

“暖暖還小,不懂什麼的,值當你如此臉紅?”

李清淺也不說話,只將眼底的波光瀲灩隱去,嗔怪地看了眼林宇澤,再不發一言。

林宇澤也不再說話,只就淡淡地看向門口。

此時,就見一身破舊衣裳的李大勇家的,正領著一個白苧衫的溫文少年郎誠惶誠恐地走了過來,在離著林宇澤等人還有數丈之遠處,“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林暖暖攔阻不及,就見李大勇家的已然以頭抵地,“咚咚咚”地一個勁兒的磕起了頭來,而她身後的李茂也是一揖到底,長跪不起…

林暖暖眼中閃過一絲不忍,慌忙對邊上的小丫鬟說道:

“快扶起李大娘。”

“民婦不敢。”

李大勇家的並不起來,疲憊的聲音裡帶著絲絲羞愧,耳聽著林暖暖一如往昔溫和的聲音,

此時她真的是羞愧得想要找個鼠洞鑽鑽,原本就對不起林府,如今自己厚顏過來,其實仍是有事相求。

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林暖暖,李大勇家的嘴巴動了動,終究是什麼也沒有說的以頭抵地,長跪不起。

“李大娘。”

林暖暖忍住了想要下去扶住李大勇家的沖動,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溫言說了一句:

“請起吧。”

她的聲音雖然溫和,卻帶著絲絲威嚴之感。

李大勇家的心裡一咯噔,忙抬頭去看林暖暖,李茂自進來以後首次抬頭,就見上首隱隱綽綽一個身影顯現,早就聽聞林探花嫡女生的是少有的好相貌,李茂神差鬼使地轉了轉頭,脖頸略略伸長,就見了一位著了碧裙、雪膚花貌的小女郎,

見他看過來,隻眼波粼粼一掃就嚇得她忙低頭斂目,再不敢隨意張望,

隱約間,只覺得碧裙邊角處有個熟悉的東西在眼前晃動,李茂想了半晌才記起那是幾只繡得活靈活現的知了。

“是,”

林暖暖如此威儀,嚇得李大勇家的不得不起,她慌忙爬了起來,才見自家兒子仍舊直愣愣地俯首跪坐著,忙拉了拉他,讓他起來。

李茂這才驚覺,慌忙中差點絆了一跤,他忙抬頭想要再看,目光行至半處,

忽然記起方才那個波光粼粼之下洞悉一切的眼神,又駭地收回了目光,如此來回之間,倒是將個白苧衫汗濕了一遍。

林暖暖淡然地瞥了眼滿臉紅暈的李茂,見他舉止明顯拘謹侷促,知道鄉間少年見識淺薄,乍然見到林府眾人也是難免。

李茂這樣的舉止,林暖暖自小就見得多了,不要說他只是個平民之子,就算是如陸雨航那般的小吏之子,

在初見林暖暖時,不也曾失態過?並非是他們沒有見過世面,只是因著如此場合,經識得少罷了。

她渾不在意地對著李茂略略點頭,就看向李大勇家的,只一眼,就皺起了眉頭:

“李大娘,你怎穿著敝裘?”

李大勇家的臉上一紅,又跪了下來,只吶吶地說道:

“並非民婦故作此裝扮博二爺、二奶奶和小姐憐憫,實在是無顏再穿綾羅。民婦一家子都對不住小姐的平日的關照…”

林暖暖眼眸深深地看向李大勇家的,半晌才像是想起李大勇家的尚在福禮,忙低斥了一句:

“怎的沒有眼力見兒,扶起李大娘吧,李大娘年歲大了,免了。”

是因為年歲大了,免了,而不是從前的不必如此。

李大勇家的縱然不是玲瓏的,也能聽出林暖暖如今的生疏隔閡來。

她不敢拿大,只苦笑著道了謝,緩緩地往後退去,卻發現自家兒子仍舊只是呆呆愣愣地低首沉思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