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下了命令,自然是要留多久就多久了,只是不知道傻公主一個人在外頭,會不會連自己親孃的醋都吃。

李季歆從來不是一個喜歡聽故事的人,可若是這故事和師父有關,她即便是不想聽也得聽上一聽,更何況,這兒有美酒。

那個十六年前一去不復返、讓花蛇夫人苦等了十六年的原因,那個一入宮門深似海的秘密,明明愛著卻一別而過,明明不愛卻委身皇宮,這其中的愛恨情仇應該是蕩氣迴腸的。

皇后坐了下來,搖著摺扇遮著半邊臉,同花蛇夫人拿著帕子遮著半邊臉的樣子像極了,是師姐妹呢。

李季歆想到了花蛇山的師父,還有她說起童婕這個名字時的落寞。

“一杯酒,一個故事,我可以留到皇后說完為止。”

皇后自然是滿意的,這是花蛇夫人的徒弟,從頭到腳她都滿意。

“那我便跟你說一個漫長的故事,從十六年前開始。”皇后的笑容裡並不那麼和善,“這個故事我沒有更任何人講過,所以,你得明白了,我告訴了你,那麼你以後就是我的人,要忠於我和阿瑤,忠於我們所拼搏的事,並且肝腦塗地至死不渝。”

李季歆看著她,她堅定的目光,她深沉的眼神。皇后之所以為皇后,在他人不知道的那一面,有著非同常人的智慧和忍耐。

而對於李季歆來說,她帶著沈瑤珺從花蛇山下來去琥珀營的那一刻,就知道接下來所做的一切,無論生死,都必須和沈瑤珺緊緊地綁在一起。

她便笑笑:“即使我現在想要離開,恐怕師父也不會答應了。”

皇后笑了,笑如月色清輝撒了滿地的凝霜,笑如清蓮菡萏搖曳滿池芬芳,總覺這魅色之下的笑容讓人挪不開眼睛,同高山之上的某個人如此和諧。

“你師父一定同你說了,十六年前我母親病危,我從花蛇山下來探望母親,至此再未回花蛇山的事兒了吧?”皇后問道。

李季歆點了點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你不得不放棄回花蛇山,哪怕同師父道個別呢?”

窗戶開著,明亮的月光穿過窗欞灑落在地上,將門外的花枝影子照了進來,知了叫個不停,寧靜的夜裡分外嘈雜。

皇后的目光一直落在窗外的一顆樹上,樹枝粗壯,枝繁葉茂:“你以為我不想回去嗎?我是回不去了。”

沒等李季歆發問,她便自己說了下去:“母親病危是真的,只是我母親的身體一直很好,突發疾病,我覺得事情蹊蹺。當時我父親正在趕往京城的路上,那一年京裡只有我母親,我在花蛇山跟著師父學了不少,回到童府多方面調查,才發現母親的病危是被人害的,有人一直在母親的飲食中下毒。毒已入骨髓,無法醫治。我唯有在府中等父親到達再做商議。”

“可是沒等到父親回來母親就過世了,更悲慘的是,我永遠都沒在等到父親回來。那是一個月後得到的訊息,說父親在官道上遭山匪截殺,只留下一具屍體。”她的眼裡沒有悲傷,甚至沒有半分感情,這麼多年的隱忍,能將再多的苦澀都埋在心底,“我知道母親死於非命,也知道父親不可能是被山匪殺的,是誰殺了我的母親,誰就殺了我的父親。”

“為什麼?”李季歆淡淡地問道,她毫無悲傷和同情的神色讓皇后更加滿意,“因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嗎?”花蛇夫人說過,皇后的母親是北洲有名的文闌宗家,在北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是啊。”皇后坦然地回答,“這世上除了愛你的人,不會再有人為了你去了解什麼。他們只管自己手中的權力和利益,一旦稍有危險的訊號,哪怕是誤判,都要將它湮滅沒有例外。”

“那你為什麼會進了宮而不是回花蛇山?”李季歆不解。

皇后笑笑,唇角只有微微的弧度:“回去,怎麼回去?殺了我父親和母親,留下一個在花蛇山待了近十年的我,斬草要除根,懂嗎?我若是回去了,將會成為他們的眼中釘,無論如何都要斬除。我只是稍微幸運了一點兒,沒有被殺了,而是被送進宮。當然,憑我的本事想逃走很容易,可我逃了,能去哪兒?花蛇山?這樣會把師父和師姐一起拉入險境,會多死更多人。”

“我能做的不只是自保,而是在這種險惡的環境中生存下來,取得他們的信任,找到他們的弱點,然後一擊將他們拿下!”

目光堅定決絕,似有毒蛇遊移而過,這一瞬間李季歆是相信,皇后絕對是一個有手段的能人!

她所說的一擊拿下讓她準備了十六年,一直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

“仇人是皇帝?”李季歆開口,“可若要國家滅亡,那不是開玩笑的。”

“民心所向乃立國之本,別看東洲現在物阜民豐,那只是京城,你從花蛇山過來的路上,可看見了民生?一個能派手下屠村的人能是一個多仁慈的執政者?莫要被他對阿瑤的慈祥給騙了。”皇后微笑。

李季歆便想到了琥珀山被屠村的小山莊,吳立平真是皇帝派的,那事情就有意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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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當初想幫助良妃從安寧閣搶走“屍體”的也是吳立平,也就是說,他對良妃去小木屋放蛇害李季歆的事情一清二楚,不但沒有阻止,反而暗中相助。那麼,他對長寧公主的寵愛是發自心底的父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