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大半個月,眉莊一直報病修養,順便由溫實初為她調理身體,直到進了二月才重新掛上了綠頭牌。新年一過,玄淩的朝政越發忙碌起來,少進後宮,但除了華妃,總還是甄嬛與眉莊處去得多些。

眉莊那日被甄嬛點破,雖不是曲意逢迎,但對玄淩也是承順柔婉。玄淩看重甄嬛,也對眉莊的沉穩大氣頗為喜愛。四月十八,甄嬛被晉甄婉儀,眉莊則晉沈芬儀。宓秀宮裡,華妃不知為此摔碎了多少古董花瓶。

與被封位份相比,更讓人高興的是宮外傳進話來,甄珩於正月十五娶安陵容為妻,如今又有了快兩個月的身孕,把甄遠道和甄雲氏高興得不行。孕事查出來時,甄珩恰好已決定要軍中掙前程,不便更改。幸好安陵容對此很是理解,讓甄珩頗感安慰,甄雲氏在信中也不住口地贊賞安陵容。字裡行間,甄嬛也能看出安陵容在甄府生活得不錯。

回信依舊是借了溫實初的幫助,甄嬛悉心囑咐甄遠道可私下聯絡薛、洛兩家查探汝南王與慕容家罪證,但切不可與管、倪兩家走得太近。因甄嬛是玄淩身邊的人,甄遠道只當她是從玄淩嘴裡聽出的半分意思,遂並不多問。

甄嬛時刻記著戒急用忍,整日裡除了侍奉聖駕,或是和淳常在、劉良媛聯絡感情,再就是去眉莊宮裡陪她說笑打發時間。

四月末的一日,眉莊忽然派採月請她去存菊堂一聚。甄嬛猜想許是華妃那邊又有了什麼動作,便對外說給眉莊送新衣,只帶著流朱沐黛一路去了暢安宮。

一入存菊堂內室,眉莊合衣靠在雕花床頭,採星守在門口,唯採月在一旁侍候。甄嬛見她面色沉鬱,快步走過去執了她的手坐下,低聲問道:“可是那邊又下手了?”

眉莊點點頭,聲音卻格外平靜:“我本以為上次之事出來,她們會稍稍顧忌一二。不想你我加封的事一出來,這起子人便按捺不住了。”說著一揚臉,採月便取來一個小小的紫砂缽,放在一旁的紅木矮幾上。

甄嬛掃了一眼,登時想起餘氏用過的法子,沉著臉問:“這是……”

“前些日子內務府按芬儀的例挑了不少內監宮女送來,我就讓採月著意留心著,果然發現小宮女霖兒悄悄換了小廚房專門給我煲湯的缽子。”眉莊手指輕輕敲了敲蓋子,眸色深了深,“溫太醫悄悄看過,說是蓋子用藥浸過,一旦湯水滾起來就會碰到,天長日久,則讓人神思倦怠,狀同痴呆。幸而發現得早,我還沒來得及中她們的算計。”

果然。甄嬛斂了斂眸,輕聲道:“姐姐沒告訴皇上,反而叫了我來,想必已經知道怎麼做了。”

眉莊示意採月將東西拿下去放回原處,莫要讓霖兒發覺,方道:“還是之前的話,如此小事,在皇上眼中不值一提。且這個計策說起來並不嚴密,約摸是麗貴嬪自作主張,未必就能牽連到華妃身上。”

“麗貴嬪不過是華妃的馬前卒,曹容華才是她的軍師。”甄嬛接道,“曹容華位份容貌雖不如麗貴嬪,但有溫宜帝姬倚仗,在皇上面前總有幾分薄面。她又聰明,一應得罪人、吃力不討好的事都推給麗貴嬪。姐姐你想,若是沒了麗貴嬪,華妃和曹容華的關系會變成怎樣?”

“沒了……麗貴嬪?”眉莊不解。

甄嬛從茶盤拈了三隻汝窯茶杯,將其中兩只並排放著,另外一隻放在它們上面,笑道:“麗貴嬪和曹容華是華妃在後宮的支撐,乍看之下十分牢固。但若沒了麗貴嬪……”甄嬛說著便將作為底座的一隻茶杯飛快地抽走,最上面的茶杯立刻失去重心,滾落到地上碎成齏粉。

眉莊恍然大悟般看向甄嬛,甄嬛亦回視她,莞爾一笑。

兩日後就是眉莊生辰,循例玄淩會在存菊堂陪同慶祝。除暢安宮的主位馮淑儀外,甄嬛、慎嬪劉令嫻、淳常在皆親自來賀,餘者因皇上的緣故,也遣宮人送了賀禮。

這日主角是眉莊,甄嬛打扮得也隨意些,以免搶了風頭。因著春光甚好,馮淑儀徵詢眉莊的意思後便將筵席擺在了堂後的松月亭,看著亭外玉蘭搖曳、弱柳扶風,眼界也覺得清亮。

當下眉莊與玄淩同桌,馮淑儀與甄嬛分坐兩側首位,次在慎嬪和淳常在。席間,眉莊的溫文軟語和淳常在的俏皮嗔笑相得益彰,玄淩自是盡情盡興,不由得多飲了幾杯。

飲宴正酣,甄嬛斜了一眼眉莊,舉杯盈盈笑道:“今日是眉姐姐芳誕,臣妾願皇上與眉姐姐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年年歲歲,情意如新。”

玄淩道一聲“好”,又是一飲而盡。眉莊見玄淩喝了許多,柔聲勸道:“皇上飲了許多酒,這亭子裡風大,著了風可不好。採月,去把霖兒煲著的解酒湯盛一碗來,皇上也解解酒。”

玄淩很喜歡眉莊的溫柔小意,沖她輕笑道:“眉兒是濟州人,卻如江南女子一般溫柔體貼,甚合朕心。”

眉莊卻有些不好意思,極低聲道:“皇上,姐姐妹妹們還看著呢。”

一時採月回來,眉莊接過,用玄淩的小銀匙攪了攪,方欲奉予他,眼神一瞥,忽像受了什麼極大的驚嚇一般將湯碗擲在桌上!

“皇上,湯裡有毒!”

“禦前侍衛,護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