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爾封後(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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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淩少有這樣的興致,直接推開了斟酒的內監自斟自飲。為首的舞姬便壯著膽子赤足踏上漢白玉盤龍石階,且行且舞,飛仙披帛輕輕一甩搭在了玄淩肩上,玄淩淡淡一瞥,忽起身離了禦座,微一用力,那舞姬便旋身去了他懷中。玄淩輕輕抬手,將那白紗倏然摘下。
頓時滿殿寂靜,玄淩眼中充滿了不可思議,甄嬛原本作壁上觀,此時也暗暗攥緊了衣袖。眉莊驚呼一聲,隨即淡淡地蹙眉,賢妃看了則是連連搖頭,直沖淑妃壓低了聲音道:“我說這舞姬怎麼這般大膽,原來竟是如此!”
合宮嬪妃,王妃命婦,凡是有緣得見甄嬛面容的,無不大驚失色:那舞姬容貌自然是豔麗無雙,卻如何與皇貴妃有五分相似?
知曉情由的淑妃長長一嘆,與甄嬛目光交接:她們都明白,這名舞姬與其說是像甄嬛,不如說是像朱柔則。而從淑妃的反應中甄嬛可以看出,這相似的程度總要有七八分——再加上她一身肖似玄淩與朱柔則初見時所服的霓裳羽衣裝束,說恍若朱柔則在世怕也不為過。
“你叫什麼名字?”玄淩忽問道,似壓抑著失而複得的激動。
“回皇上,奴婢賤名晚晚。”那舞姬脆生生開口,宛若啼鶯初語。
玄淩身形一震,追問道:“是哪個晚字?”
“白雪卻嫌春色晚,故穿庭樹作飛花,正是奴婢賤名。”
“白雪卻嫌春色晚……晚晚……”玄淩反複咀嚼著這兩個字,忽然轉身來看著甄嬛,那意思不言而喻。
甄嬛勾唇一笑,笑吟吟道:“既然是岐山王一番心意,皇上可也別辜負了。既然晚晚姑娘不是宮女,那也不必從更衣做起了,正好明攸宮空置許久,便叫晚晚姑娘住進去,皇上以為如何?”
玄淩似乎鬆了一口氣,轉身沉吟道:“便按皇貴妃所說。”
從妻子到皇貴妃,其實也不過是片刻之間。眾妃嬪面色不佳,但仍齊聲恭賀。因她原姓晁,冠於位份之前不好聽,便人前人後都稱晚選侍,並住進了明攸宮晴彩閣。
“又一個傅如吟!”眉莊滿面不憤道,“那岐山王也不知安的什麼心,這個晚選侍指不定要鬧出多大的風波!”
賢妃點點頭,心有同感道:“若是太後在世,定不會允許……”
“太後在世又能如何?”淑妃看著手上長長的金色鑲紅寶石護甲,目光蕭索,“太後即便在世,皇上若是想讓誰入宮,也只是一句話的事罷了。何況晚選侍……她的確生著一副好容貌。”
“哼,不過是有幾分肖似嬛兒罷了,皇上才肯多看她一眼,昔年的傅如吟不也是麼。”眉莊不以為意,眼神卻益發冷冽,淑妃嘆了一嘆,再不多言。
一時其樂融融,滿殿歡欣——當然也就是表面上的。宮中妃嬪多數寵愛稀薄,怎希望再有這麼一個美貌舞姬入宮。甄嬛冷眼掃過岐山王,他雖仍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卻是眼神不住地瞟向玄淩與甄嬛,甄嬛看得分明。岐山王平素是不會插手後宮之事的,連宮裡的羅芬儀也鮮少與他來往。而如今他公然進獻一名如此肖似朱柔則的舞姬,與其說是為了保岐山王府的平安,不如說他背後,還有什麼其他人在暗中算計……然而岐山王雖然荒唐,卻並不傻,到底是誰,能讓岐山王趟這趟渾水?
回到禦座的玄淩眉心深鎖,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似乎還在想那位晚選侍。甄嬛凝一凝神,反而有些想笑。原來不管過了多少年,玄淩也仍舊是玄淩。與朱柔則有關的事,他永遠不能安然處之。
添酒回燈重開宴,外面不知何時已有淡淡的星光透進來,眾人卻未免有些意興闌珊。忽然殿外傳來匆匆的腳步聲,李長疾步飛奔進來,驚慌叩首道:“皇上,欽天監司儀季惟生求見,說有要事稟報。”
“什麼大不了的事,吵吵嚷嚷的。”玄淩煩躁地揮揮手,甄嬛說聲“且慢”,柔聲道:“李長一向是個仔細人,此番這般,怕是真有什麼急事也未可知。”
玄淩一聽這話,好似忽然想起什麼事,回過神來道:“去宣他進來。”
李長奉命,稍後季惟生便垂首進殿,叩首道:“微臣季惟生,叩見皇上、皇貴妃。”
“你求見有何要事?”玄淩不緊不慢道,與方才判若兩人,甄嬛疑竇頓生,隱隱感覺有什麼事情即將脫離預計。
季惟生拱手道:“回皇上,微臣夜觀星象,皇後宮天府星隱隱可見紫光,氣映紫薇,中月移位,乃上吉之兆,微臣不敢怠慢,特來回稟。”
乍一聽聞,嬪妃無不震動。趙德儀最是話多冒失,忙道:“如今後位空置,何來紫光?”
她這話算是提醒了眾人,連賢妃也忍不住與眉莊竊竊私語起來。玄淩凜一凜眉,沉吟道:“上天此兆,可有何預示?”
季惟生又叩頭,道:“還請皇上恕微臣多嘴,天府星大耀,乃是認主。月主皇後,亦是因此躁動。而氣映紫薇,是因天府星擇主之後,於帝星大利,亦可昌隆我大周國運。”
玄淩靜靜頷首,口中喃喃自語。甄嬛聽到這裡,已不好多話,心思卻逐漸澄明,安然看玄淩與季惟生演著雙簧——方才李長急匆匆出去,怕也就是為了這事吧。若沒有晚選侍攪局,說不定……甄嬛真得能如願被他感動了。
可惜,可惜。
一旁安靜許久的淑妃忽然起身,向玄淩福了福神道:“昭成太後故去已滿三年,今日又是期滿後第一個中秋,乃主月之節,上天或許因此而示訊,也未可知。上天旨意,皇上不宜違拗,宮中後位空置日久,於社稷亦是不妥,還請皇上早下決斷。”
淑妃在宮中資歷最老,除卻趙德儀那起子人,眾妃嬪明裡暗裡總是對她心服口服的。她已經開口,身為貴妃的眉莊也起身端莊道:“於後位,想必皇上心中自有決斷,是而上天方有所感。臣妾等必定遵從聖意。”自她而起,又是一眾嬪妃起身,齊聲道:“臣妾等必定遵從聖意。”
玄淩略略點頭,忽轉向岐山王與平陽王,垂詢道:“洵王兄與九弟以為如何?”
玄洵微微一愣,只覺得玄淩眼中似有無數利刃刺向自己,還沒等他回神,玄汾便直言道:“立何人為後乃是皇兄家務事,臣弟與大哥自然遵從,不敢妄言。能得皇兄屬意之人,必定賢良淑德,堪為母儀天下。”
玄洵頓一頓,忙躬身道:“謹遵皇上旨意。”
玄淩一一掃過各皇親貴胄、六宮嬪妃,狹長的眸中翻湧深邃似望不見底,他深吸一口氣,朗朗喚道:“皇貴妃聽旨。”
甄嬛緩緩起身,走下石階盈盈拜倒,沉吟道:“臣妾接旨。”
大殿之中,眾人屏息凝神,目光全都集中在甄嬛身上。她發誓,有那麼一瞬間,她切切實實地想要抬起頭,認認真真地記下玄淩此刻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眼神,不枉她執著地等了十五年。
“皇貴妃甄氏,秀毓名門,祥鐘世德,事朕年久,育有皇嗣。敬上小心恭謹,馭下寬厚平和。褆躬淑慎,秉德溫恭。今承上天之佳兆,尊為皇後,欽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