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荏苒浮光(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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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封眉莊等人的日子,最終還是定在了二月十二。太後得知甄嬛促成眉莊晉封惠妃的事,倒是在某次請安過後著重誇獎了她,說她賢德大度,不恃寵生嬌。她老人家眼中,總是看重眉莊的端莊大氣更多些。
甄嬛到底還是擔心皇後會在冊封禮上做文章,便向玄淩舉薦由端睦夫人和敬妃幫忙皇後操辦。有這兩人在,皇後要動些手腳也不容易,所以還算是順順利利地舉行完畢。
而冊封禮過後沒幾日,二月十六,甄嬛又足月生下了皇四女聆歡帝姬綰綰,其用意不言而喻。面對驚喜的玄淩,她仍是用“長發綰君心”一句搪塞,但自此後,玄淩心中再無帝姬可與甄嬛之女相較。
而前朝,得了甄嬛的訊息,甄遠道向玄淩揭發管路貪贓枉法、在汝南王一役中首鼠兩端之事——說來可笑,管路來日誣陷甄家,卻原來首鼠兩端之人正是他管家。
管氏一族的敗落隨著夏末秋初第一場大雨的到來漸趨傾盆之勢。玄淩本念在祺貴人之死有意提拔管家,不想管家這般糟蹋。如今的管家不過是功臣之中次一等的人家,玄淩也沒留情,幾日裡抄家、流放、落獄,男子一律流放西疆,妻女一律沒為官婢,管路、管溪聽到訊息後在獄中相繼絕望自裁,連著追封為祺嬪的管氏都受牽連被移出了妃陵。
而這,已是玉姚嫁入洛家數月之後的事了。洛家人口簡單,洛臨風便是下一任家主,如今玉姚上有婆母管家,不過是隨著學一些瑣碎事務,她性情和順,深得翁姑和夫君喜愛。
管家之事傳來的時候,甄嬛正在儀元殿西室為玄淩研墨。“嘩嘩”的雨水沖盡了紫奧城積鬱數日的悶熱,也讓甄嬛窒悶的心暢快了一些。玄淩若無其事地用朱筆批閱奏章,時而皺眉沉思片刻,安靜得不像話。
過了不知多久,玄淩搖了搖手中甄遠道的奏章沖甄嬛無奈道:“你父親執意上疏乞骸骨,請求朕準他含飴弄孫,你怎麼看?”
甄嬛略略一頓,再抬頭已是微含了淚道:“前日嫂嫂入宮探視,說此前平亂時父親過於勞累傷神牽動了舊疾,日前還奉旨調查管家之事……”說著,甄嬛便盈盈拜倒,帶了三分祈求道:“還請皇上憐惜臣妾父親年老多病,準許父親告老。”
玄淩深深地凝視著她,許久才嘆息著傾身扶起,嘆息道:“朕本有意借重你父親,不料他身體如此不濟。只是你從一品夫人之身份,父親無官職亦是不妥,朕便封你父親為忠耿伯,領太傅虛職。待日後立儲君,你父親若是好些了,便教儲君讀書吧。”
太傅在大周確實是虛銜,但錯不過是儲君之師,待日後太子登基便是帝師,可遠離政治中心,又得享尊榮安逸,乃喜事一樁,甄嬛因破涕為笑道:“皇上隆恩,臣妾代父親謝過。”
玄淩拭去她的淚,朗朗笑道:“女婿為岳父做事,算什麼恩典呢?有你在朕身邊,朕願意成全你父親歸農之心。”
聽到這話甄嬛還是有那麼一丟丟的小感動的,當然鑒於玄淩的人品有些話還是聽聽就好了。她可是時刻記著,在成為皇後之前,玄淩的岳父有且僅有一位,那就是皇後的父親、太後的兄長承恩公。
從儀元殿回到宮中,甄嬛十分睏倦竟已維持不住一貫的笑容,槿汐見她氣色不同往日,大跨兩步扶住了她的手臂走進內殿,斜倚在貴妃榻上,早有伶俐的小宮女上前來捏肩捶腿伺候著,轉眼流朱也笑著端上茶來,道:“娘娘去儀元殿奴婢還以為今兒不回來了呢。雨後天寒,雖是來回有車輦也是辛苦了,這茉莉花茶是早起泡開晾著的,現在喝著味道是最好的,娘娘嘗一嘗吧。”
甄嬛緩緩喝了一口茉莉花茶,只覺得喉嚨到心肺都滋潤甘甜了,也不看流朱一眼只慵懶道:“今日是十五,向例皇上是要在皇後宮裡的,不許混說。”
流朱調皮地吐了吐舌頭,嘴裡嘟囔著“知道了”,槿汐笑說:“小主走時說沒胃口,這會子定要用些合脾胃的吃食才不傷身子,流朱姑娘去小廚房看著拿些來吧。”
流朱遂應聲而去,甄嬛揮手屏退了宮人,只留下槿汐一個,方道:“有何事,說吧,沒有旁人了。”
槿汐接替了小宮女的位置為甄嬛捶著,輕聲細語:“今日鳳儀宮那位被太後召去了頤寧宮,皇後的意思是選秀推遲到今年也該辦了,但太後以功臣之女剛入宮不久,也算小選過了,便推遲到了明年。”
“呵,皇後也算心急了。”甄嬛冷冷一笑,“倒也不怨她出此下策。如今宮中高位嬪妃只有一個愨妃與她還算交好,這關系也岌岌可危了,除此之外不是中立就是與她敵對。其他得皇上青睞的年輕妃嬪也多是與我結交,新入宮的這幾個,福嬪性子軟不堪大用,瑞嬪孃家與我甄家是姻親,祥嬪倒是投靠了她,可惜皇上早厭了她的輕狂嬌縱,那點小算計在後宮根本不夠看。更別提我和眉莊膝下還有兩位皇子呢,皇長子生母尚在又資質平庸,她不選秀又該如何呢!”
“娘娘睿智。奴婢聽聞,皇後娘娘族中也有幾個適齡女子,一心想選進來為自己臂膀。”槿汐徐徐道,“皇後娘娘心思,太後未必猜不到,只是不知道為何駁回了。”
“還能為何?”甄嬛微微起身,不知為何緊緊盯住槿汐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壓低聲音道:“太後只是猜到了皇後的真正用意,不希望朱家女兒再輕易地被她算計得丟了性命。”
槿汐按揉的手一頓,愣愣看著甄嬛,疑惑道:“娘娘為何說‘再’?”
甄嬛只是沉默地看著槿汐,良久才輕輕一笑道:“不過是隨口一說罷了。我雖進宮晚,但也知道當今皇後乃是繼後,是皇上發妻純元皇後之妹。宮中人心險惡,皇後這幾年明裡暗裡如何對我與眉姐姐的,昔年與純元皇後如何便可見一二了。”
聽聞“純元皇後”,槿汐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敬仰與懷念交織的情愫,她微微蠕動了嘴唇,沉吟道:“娘娘既能看清這點,便知是聰明人了。皇後娘娘……她的確很適合待在宮中。”
看吧,這宮中的人,全都自作聰明的守著這個秘密,一個個都透過她去看一個早就不知道投胎到哪裡去的人……原來的甄嬛,難不成是瞎子嗎?還是真得情人眼裡出西施,有了玄淩的寵愛便什麼都忘了?
“槿汐,扶我起來吧。”甄嬛驀然抬首,見門外那影影綽綽的紅衣身影越走越近了,複又笑道:“這會子倒真有些餓了。昨兒的素什錦燴羊羔肉我吃著還好,不知流朱是否備了。”
“便忘記也無妨,娘娘想吃,小廚房立時做了就是。”
槿汐連忙起身讓甄嬛搭著自己的手慢慢往外殿去,將那一點疑雲埋在心底。
乾元十六年的夏天隨著管家的凋零而匆匆過去,然後就是中秋,重陽,前朝休養生息百廢待興,甄珩、洛臨風等青年才俊逐漸成為玄淩所倚重的臣子,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玄淩登基至今,時至今日總算可以無所顧忌地翻雲覆雨、指點江山。
甄嬛明白玄淩的多疑,所以甄珩被甄嬛示意安陵容勒令不準魯莽行事,寧可讓京中傳出畏妻如虎的名聲,宦海沉浮,甄珩要學習的東西太多了。朝堂之上,少年意氣往往是最要命的。
年末的除夕家宴上,玄淩還半開玩笑地說:“當初為除汝南王,甄珩不惜自汙成了人人唾棄的‘薄倖甄郎’,如今與夫人琴瑟和諧,羨煞旁人,反而又被傳說是畏妻如虎,真是難為了朕的舅兄了。”
彼時甄家已經將安陵容産下幼子寧逸的訊息傳到了甄嬛耳中,眾妃嬪對京中流言頗有耳聞,都只當笑談。甄嬛卻眼見著皇後面色不悅,怕是讓那句“舅兄”沉了心,遂盈盈笑道:“兄長是皇上的臣子,如何擔得起皇上舅兄之稱呢?倒是兄長常說皇後娘娘的堂兄、太學禮官朱衡銘朱大人,學富五車,兄長在翰林院有疑惑之處,總是向朱大人請教呢。”甄嬛看著皇後,脆生生道:“似朱大人這般,才是皇上正經的舅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