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衣承寵(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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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露池其實就相當於現代的溫泉,或許還不比溫泉那麼裝飾天然,反而清一色是用和闐白玉砌就,金尊玉貴,處處彰顯皇家風範。但華麗還在其次,賜浴泉露池於嬪妃而言本身就是極大的榮寵。
甄嬛只是在妃嬪所用的“海棠湯”沐浴,但除了那青玉鸞鳥半身代表著嫡庶尊卑外,已同樣是奢華無比了。
甄嬛不喜焚香,只在那煙霧繚繞裡把自己淹沒在雕琢著無窮無盡的海棠連枝圖案的白玉池中,半晌又緩緩浮出水面,宛若芙蓉出之於清溪,在熒熒的燭光裡褪去所有雕飾,遺世獨立。
最近心事猶多,在熱氣的燻蒸下的確頗為解乏。然轉眼卻瞥見一道陰影映在垂垂的軟帷外,甄嬛心知是玄淩,只當未曾發覺般孩子氣地撩起水來,看得玄淩更是心旌蕩漾。
過了片刻,甄嬛方轉過身來正視著帷幔,彷彿剛剛發現般露出慌亂的神情,槿汐立即會意將一件素羅浴衣裹在她身上。她這才輕輕一笑,揚聲道:“皇上要學漢成帝麼?臣妾可萬萬不敢做趙合德。”
聽見聲響,帷幕外侍浴的宮人齊刷刷鈎起軟帷,跪伏於地,只玄淩一人負手而立,嗤笑一聲,隨即繃著臉佯怒道:“好大膽子,竟敢將朕比做漢成帝。”
甄嬛仍在湯中,微微抱緊浴衣,不料輕薄的軟煙羅沾了水有些透明,更顯春|光|旖|旎,引人遐思。只聽她略略頷首,柔聲道:“漢成帝少時,也喜好經史,寬博謹慎,縱有元帝旨意也不敢橫越馳道,可見並非能以一概全之輩。然皇上乃聖明之君,四海臣服,豈會將漢成帝放在眼裡?”
玄淩臉雖繃著,眉目之中卻有些驚喜,道:“奉承的話也罷了。倒是漢成帝,古來史家皆貶他昏庸無道,你卻從細微之處說起他亦有可取之處,看來朕的莞卿也不亞於班婕妤。”
甄嬛卻稍一猶疑,垂首道:“班婕妤博通文史,臣妾不過讀了兩篇古文,自認不及班婕妤良多。而皇上坐擁天下,後妃美貌亦在合德班恬之上,皇後賢德更勝於班婕妤多矣,可知成帝福澤遠遠不及皇上。況且……”
玄淩見她躊躇,不禁追問:“況且什麼?你無需多慮,朕與你閑談而已,不會降罪於你。”
甄嬛這才輕輕一笑,道:“皇上可還記得除夕夜倚梅園中,臣妾不效班婕妤卻輦之德?皇上是臣妾的夫君,若能與夫君有此美好回憶,臣妾亦不在乎賢妃之名。”
玄淩靜靜端詳著面前彷彿情竇初開般的女子,心裡隱隱地將她與朱柔則相較。她終究是不同的,少了幾分無趣的賢德,更多了幾分如平民百姓家嬌妻的明快活潑。
若是沒有柔則,他先遇上了她,該是如何……
玄淩很快打斷自己這個想法,他是瘋魔了,竟將別人與柔則相比。然看甄嬛情態,仍不禁仰聲一笑,贊嘆道:“朕的莞卿果然比別人又是一般心腸。”說著微微傾身,手指輕輕撫上她的鬢角,“莞卿美貌,可憐飛燕見你也要倚新妝了。”
甄嬛懂得放風箏也要一收一放的道理,遂微微往後一縮,看著玄淩道:“臣妾乃妃妾,不敢與飛燕相較。”
玄淩卻是微笑,“仰傾城之貌,稟慧質之心,果真是朕的福氣。”
他伸出右手在甄嬛面前,讓她沒來由地想起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甄嬛借力離開湯泉,不如池水溫熱的空氣立刻從周身席捲而來,乍洩的美景亦有些難以寓目,遂低聲道:“請皇上容臣妾先去更衣。”
玄淩不由分說地執了她的手出去,李長一早擎了外袍在外間候著。玄淩將那黑狐大氅裹在甄嬛身上,在宮人微愕的目光中忽地一把打橫將她抱起,甄嬛輕輕驚呼一聲,本能地伸出雙臂抱住他的頸,卻聽他平和地笑道:“去儀元殿雖不遠,但外面天寒,朕抱你過去。”
泉露宮至儀元殿其實有一條長廊,是唯有皇上方能使用的,玄淩正是選了這條路,否則正月的冷夜不是甄嬛幾乎赤|身地裹著大氅就能承受的。
永巷的夜極靜,很像她幼時在鄉村表舅家住過的那幾晚,長廊兩側垂著厚實的羊皮氈子,將嚴寒阻隔在外面,廊柱上亦掛著明晃晃的九轉宮燈,紅燭輝煌,傾瀉出無限的旖旎幻滅。
甄嬛將臉埋在玄淩胸口,隱約浮動的龍涎香縈繞在鼻息之間,三千煩惱絲搖搖擺擺地拂著玄淩的赤色緙金袍,殘餘的水珠暈開朵朵漣漪,他也毫不介意。直到去了儀元殿的東側殿,方將她放下。
儀元殿是皇帝的寢殿,西側殿作禦書房用,皇帝素來居於東側殿,方是正經的寢宮。並不怎的金碧輝煌,尤以精雅舒適見長。玄淩本身也是個精緻的人,並不一味只愛奢華。
玄淩揮退了宮人,獨自牽著甄嬛的柔荑進去。殿內暖了地龍,又鋪著柔軟厚密的地毯,縱使她赤腳也不覺涼。香爐內焚著和玄淩身上一樣的龍涎香,雖不十分濃鬱,但彌漫不絕。
再向裡走去,便見二十四扇通天落地的雪白鮫紗帷帳重重疊疊,翩然而垂,直至寢殿深處,一如話本上描繪得千金閨房,甄嬛不禁在心裡譏笑。輕密的紗帷漫漫深深,像是重疊的雪和霧,彷彿隔了另一個世界。
寬闊的禦榻三尺之外,一座青銅麒麟大鼎獸口中散出的淡薄的輕煙徐徐,想來那香氣便是來自此處。榻前一雙仙鶴騰雲靈芝蟠花紅燭,光影搖曳,雖不是新房裡的龍鳳花燭,卻也足夠應景。
硬木雕花床罩雕刻著象徵子孫昌盛的子孫萬代葫蘆與蓮藕圖案,黃綾騰龍帷帳高高挽起,榻上一幅蘇繡彈花五福萬壽的錦被整齊平攤著,是宮人一早預備好的,省了許多尷尬。
玄淩方松開她的手,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甄嬛這才想起宮人都被遣退了,只好硬著頭皮上前為玄淩更衣——無論前世今生,她都未曾這樣侍奉過一個男人,頭一次露出些許窘迫的神情。
玄淩在她頭頂上方嗤笑一聲,忽然解開黑狐大氅的束帶,甄嬛一驚之下立刻松開了手中的盤扣,質地絕佳的明黃絲緞寢衣立刻從身上剝落委頓於地。她忙傾身拾起,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