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給李柏舟的時間真的不多。

但給我兩首歌的時間, 我可以創造一個奇跡,我要嫌棄波瀾~

他走進酒店,酒店內燈火輝煌,賓客言笑晏晏,幾乎只有幾名侍應生注意到了李柏舟。

他下意識在賓客中掃了兩眼,沒有看到程耀。

他相信自己可以在人群中一眼看出程耀,但程耀卻不會在擁擠的人群中和別人隨意交談。

也許, 他坐在了窗戶邊,窗簾隨風飄蕩,而他手執香檳, 偶爾低頭輕嗅。也許,他站在了窗戶前,手插在褲兜裡,靜靜地看著窗外景色。李柏舟相信程耀會這麼裝比的。

哎呀管他呢, 反正他肯定在酒店裡,肯定會過來和李柏舟彈琴說愛。

李柏舟走到鋼琴邊, 對那名老紳士說:“您還記得我嗎?”

老紳士一如既往一如未來,他微笑著點頭,說:“我記得您說‘我以後還會來的’。”

於是李柏舟坐在了鋼琴前,手指撫摸著琴鍵。

他要先彈什麼來著?

程耀說:[聽到有人彈琴, 彈的是克羅埃西亞狂想曲。]

那就彈吧。

一摸到鋼琴,李柏舟整個人都覺醒了。

指腹敲起的每一個音符都有著鏗鏘有力的力量,如同撒一把鋼珠蹦向冰面,音符墜落的同時撞擊靈魂。

跳躍, 飛馳,與擊穿。

琴音應當穿過酒桌上的玻璃杯,震蕩起紅色的酒液;應當鑽過貴婦人的裙底,捲起一截金黃色的流蘇;應當吹拂賓客們微禿的頭頂,在鏡片上氤氳成一片好看的霧氣;應當繞過年輕男人抿起的唇線,飛到他的耳朵裡去。

年輕的男人微微動了動手指,睜開眼睛從休憩的狀態中醒來。

如同一個在冰原上聽到了一絲清脆鳥鳴的旅人,他從沙發上站起來。

循聲走去。

一個在尋找,一個在等待。

李柏舟在等待一個已經和他相愛卻還沒有相遇的人。

和下一下相遇的人相愛吧——這是一種美妙的綺想。但和那些不確定下一個相遇的會是誰的人不一樣,李柏舟胸有成竹,守株待兔。

頭頂上方華麗的水晶大吊燈灑下了光芒與輝煌,李柏舟心裡想著:這怕不是前後兩千萬吧,照亮我的美。

哈哈。他又笑了一下自己,眨了一下眼,視野中出現了閃爍的光點。

各種顏色的禮服成為一種看不大清晰的色塊,像是一叢燃燒的火樹銀花,在隔著堅冰湖面的對岸瘋狂晃動侵襲著。

他感覺此時此刻他不是靠著系統的外掛或者說自己的未來彈琴,而是真正意義上的自己彈琴。

那些曾經在酒店裡打工的記憶蘇醒。他曾經對自己說:隨便彈嘛,沒人會在意酒店裡一個彈琴的,連小提琴大家在街頭隱瞞身份拉響樂曲都不會得到一個駐足。

而他現在,要將所有對未來的期許一下下打進酒店紙醉金迷的氛圍裡,打出一道鮮明而鮮血淋漓的口子。

“咔嚓”的聲音在他心裡響起,是破冰的聲音。

一曲克羅埃西亞狂想曲即將結束,他沒有像上次那樣放慢速度,而是繼續彈完最後一個音。

他的鼻間彷彿嗅到了某種熟悉的氣息,要來了,他想。

他果然聽到了一陣腳步聲。

他發覺自己竟然能在一片喧鬧中聽出程耀的腳步聲。這或許就如同他能聽出程耀的聲音,就如同他知道程耀喜歡用的一隻杯子上印著一隻蜜蜂。

腳步聲不輕不緩,直到幾乎響在耳邊。

李柏舟看向前方。

[一直在彈,他在等我。]

[不要臉,你怎麼知道他是在等你。]

[我看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