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小如，我和你爸準備這週末就回老家了。”宋姨一邊切芒果一邊說。

“這麼快？回去有什麼急事嗎，如果沒事就在這邊再多待一陣兒吧。”絕對不是客套話，我居然有點兒習慣每天下班回家後看到他們在屋子裡晃來晃去。

宋姨把鋪滿芒果肉的盤子和水果叉遞給我，說：“倒是沒什麼急事，但也不能一直賴在你這裡啊，你有你的正經事要做，天天陪兩個老傢伙多掃興。年輕人還是應該有自己獨立的空間，媽媽也年輕過，媽媽懂的。”

“怎麼會呢，你們在這裡，我挺開心的。”我吃了口芒果，真甜。

“媽知道你孝順，每次跟你分開，我都要失落好幾天，但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咱們過年再見，希望那個時候你能帶男朋友回家。”宋姨疼愛地捋著我的頭髮。

其實，這麼多年來，宋姨對我究竟怎樣，我心裡很清楚。有時我也會想，即使是我的親生母親在世，是否還能做得更多、更好？一切的問題都出自於我，是我的封閉和倔強導致我沒有從心裡徹底接受宋姨是我的媽媽，可她卻一直相信我就是她的女兒。

對，就是因為相信。你知道相信的能量會有多大？如果一個孩子從出生便沒有跟親生母親有任何接觸，即使客觀上有骨血連線，他們也不可能在人群中天然地認出彼此。而反過來說，一個母親和她的孩子即使沒有真正的血緣關係，只要她相信這就是她的孩子，那她也會傾其所有，愛子如生命。所以你告訴我，到底什麼是骨血？生育固然不易，可真正偉大的卻還是養育和教育。

突然想起董宇寬說他自己和繼父的關係非常好，相比之下，我的自私狹隘和故步自封顯得真可笑。

“那就週日再走吧，週六我帶你們出去逛逛。”我跟宋姨商量。

“行！”宋姨開心地一口答應。

週六上午，我和宋姨、姨夫走到小區門口，正準備打車。突然一輛熟悉的銀灰色轎車停在我們面前，車窗搖下，露出了顧磊的笑臉，他很有禮貌地說：“叔叔、阿姨好，你們這是準備去哪裡？”

宋姨見是顧磊，立刻熱情地打招呼：“哎呀，是你啊！怎麼這麼巧！”然後又推推姨夫，小聲地提醒：“是華壇公園的小夥子！”

顧磊下了車，繞到我身邊，說：“路過，正想著會不會看到你，結果就真的看到了。”

“這麼準，那你應該想一百萬現金。”我調侃他。

“明天我和你叔叔就回老家了，小如正準備帶我們去商業街逛逛……小夥子，你有空嗎？要不要一起去？”宋姨有些過於熱情。

我剛要說話，顧磊先開了口：“可以啊，我今天沒什麼事，如果能給你們當司機的話，那絕對是我的榮幸。對了，阿姨，您叫我顧磊就行。”說完，顧磊主動開啟了後側車門。

不由分說，宋姨拉著姨夫，笑呵呵地鑽進了後排座椅。

你們有問過我意見嗎？我看著顧磊，無奈地笑了笑。顧磊拉開副駕駛車門，做了個“請”的手勢。

在商場內逛了一會兒，我多次想給宋姨、姨夫買衣服，他們明明看起來是很喜歡的樣子，但卻一看價籤就拒絕試穿。我知道他們和很多父母一樣，不捨得花子女的錢，可是父母們是否明白，這種時候只有開心接受才是子女們最大的滿足？

幾個來回的拒絕之後，我開始有點兒惱。顧磊很有耐心地說：“可能阿姨不喜歡這件，我們去下一家，下一家一定有更好看的。”

“她才不是不喜歡！”我不高興地說。

又出了一家店門，我賭氣走在前面，宋姨、姨夫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後，沒人發現顧磊掉隊了。

走了幾分鐘，顧磊突然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手裡拎著一個牛皮紙袋。

“阿姨，您看，剛才那件衣服我買了，但不知道您的型號，您最好試試，如果號碼不合適還可以換，但退是肯定不可能了。”顧磊的語氣就像哄騙小孩兒吃最苦的藥，虧他想得出來這種招數。

“哎呀，這孩子！這怎麼能行！這不是亂花錢嘛！這裡的衣服貴得要命！哎呀！”宋姨一臉的埋怨，可我還是看得出來其中夾雜的歡喜。

“顧磊說得對，買完就退不了了，你不如選個適合自己的尺碼吧。”我順水推舟。

“真的退不了嗎？”宋姨還在猶豫。

我、顧磊、姨夫一起點了點頭。

於是，這件衣服終於成為宋姨的了。

顧磊用同樣的套路對姨夫說：“叔叔，您還是吸取經驗，主動選一件自己喜歡的衣服吧，不然我們還得再重複一遍。”

“我選，我自己選。”姨夫笑著連連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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