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下班回到家，宋姨一臉神秘地說：“小如，你猜我今天干什麼去了？下午我和你爸去逛了華壇公園，看到很多父母在那幫兒女相親，各種各樣條件的都有，特別熱鬧。我和你爸就也想試試，我從手機裡找出你的照片給大家看看，說了說你的情況，好多人都誇你，我聽了別提心裡多高興了！還有個路過的小夥子，看了你的照片後，立刻主動向我們要你的聯絡方式，看起來是對你非常滿意呢！我把你的微信告訴他了，估計很快就會聯絡你。這個小夥子相貌不錯，談吐也可以……”

我已經忍了很多天，終於爆發：“媽，你覺得這樣靠譜嗎？這跟在菜市場買菜有什麼區別？再說，你們選完了自己的另一半，還要把別人的另一半也選了，是不是有點兒霸道？是不是越俎代庖？”

姨夫立刻開始打圓場，亦或是撇清自己的責任：“你看，我就說小如不喜歡這種方式吧！現在的年輕人個性都很強的，對於戀愛和婚姻也有自己的想法的。”

我沒有接姨夫的話。

宋姨堅持說：“父母幫子女把關不是很正常嗎？畢竟結婚不是兩個人的事，最好也要讓雙方父母滿意，這樣以後相處起來也比較省力啊！以前結婚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過得也很好啊，離婚率比你們現在低多了！你們這代人口口聲要愛情，分開的時候比誰都快，比誰都狠！”

“很多父母連自己的婚姻都沒弄明白，怎麼還有自信幫別人把關？而且是否幸福也不能以離不離婚作為判斷標準吧，有的人不離婚只是因為沒勇氣或沒能力罷了。離婚率升高是社會進步的表現，說明人們對於離婚的寬容度和接納度變高，說明人們不願意委屈將就，說明人們有資本和能力獨自生活甚至撫養孩子。”

宋姨頓了一下，表情突然有些委屈，還有些無辜：“你書讀得比我多，我說不過你。我就是覺得你平時工作那麼忙，交際範圍也窄，我們退休了比較有空，就多幫你撒撒網，想著多個渠道多個選擇，萬一遇到適合你的人了呢……”

她說完這些話，我突然心軟，反省自己的言語好像有些過激。無論父母的行為是否得當，他們的初衷確實大多是為了子女好。即使她不是我的親生母親，這一點我卻從未否認過。一個跟我毫無血緣關係的人，卻發自內心為我的事著急擔心，我又怎麼忍心去傷她的心。

我柔軟了語氣：“媽，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是戀愛結婚這些事真的急不來，我不想為了追趕別人的人生進度而隨便抓個人結婚。”

“好了好了，你媽明白了。小如，你也不要太有壓力，跟隨自己的心走吧。”姨夫又開始息事寧人。

有時候我很難把這個和事佬一樣的老人跟曾經那個可怕的魔鬼聯想到一起，人到底能有多少面？

宋姨不再說話，轉身進了臥室。姨夫自覺地去廚房給她倒水。

我還要繼續尋找心靈的發洩口，只好給李得曦發微信，把剛才的事情輸入成大段的文字發給她。

得曦很快便給我回復：父母幫忙找的物件也未必就不好，不要盲目排斥，先認識一下再說，如果你恰好喜歡，那就皆大歡喜，如果你的確不喜歡，也算堵了他們的嘴。

三言兩語撫平我已經撥亂的心絃，目前除了她也是沒誰。

我繼續發：也有點兒道理，相親或者任何方式本身都沒錯。我想知道，如果換做你父母拿你的照片去公園幫你相親，還給你選擇好了相親物件，你會怎麼做？

李得曦回覆：我的做法對你沒有參考價值。首先，我父母只希望我能少交幾個男朋友，根本不可能主動再生事端；第二，我和我父母的相處方式你也瞭解，我從小就“忤逆”和反抗他們，所以說話深了淺了的他們也習以為常，可你跟你父母不一樣，一來確實不是親生關係，二來你從小是比較溫順的乖乖女，突然變得“大逆不道”可能會讓他們很傷心，不過如果你不在乎他們的話就也好辦。第三，退一萬步講，如果我父母真的幫我安排相親，我肯定是要去看的啊！理由請參照我第一條微信。

我會心一笑，轉悲為喜，化戾氣為祥和。

這時，一條請求新增朋友的微信提示衝進了手機，申請內容為“華壇公園”。我立刻意識到這就是宋姨所說的那個將我聯絡方式要走的人，再一次思索了一下得曦的話，又想了想宋姨，我按下了“透過朋友驗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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