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巷在大祿後宮的西北角,並不是個顯眼的地方,剛剛送入後宮的待選秀女身份並不高,同普通宮女也沒有什麼區別,所以左巷的宮殿條件十分一般。

不過按著這麼多年的慣例,這些秀女送進宮簡單的學學禮儀規矩,只要孃家勢大,基本都會很快受封,到時用了自己的宮殿就會陸續離開左巷。

諸如杜綰是吏部侍郎杜啟明的女兒,葉依然是大將軍葉朗的獨女。段琪兒是禮部尚書段珪之女,這三位家世顯赫,倘若不是時運不濟,正好趕上皇后歿了,皇帝身體抱恙,貴妃又不敢太明顯的插手宮中事務,想來也不會在左巷這種地方一呆就是大半年。如今一年轉眼即逝,她們這屆的秀女依舊無人問津。

杜綰被顧青城的一頓大板子招呼的徹底心灰意冷,信誓旦旦的要進宮去,成為一代妖妃,結果只能說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她本想大展拳腳,在後宮創出一片天地,事實上,卻連皇帝的影子都沒抓到。

杜綰坐在鞦韆上憤憤不平的咬牙切齒,不遠處的段琪兒走了過來,當初她二人尚在閨中,並未進宮時,便時常一個鼻孔出氣,偶遇顧涼嫣也能互相附和的奚落奚落小豆丁,如今兩個人都被困在這左巷動彈不得,便是心中都不是安生的人,眼下也沒什麼心氣兒去籌謀著爭寵了,反而多了些許同病相憐。

“杜姐姐,琪兒瞧著你在這裡坐了許久了,在想什麼?這麼出神?”

段琪兒為人瞧著張牙舞爪,囂張跋扈,實則並沒有什麼大智慧,女兒家的小心眼倒是多的很。同杜綰比起來,還真不及杜綰的城府。

杜綰抬頭,段琪兒已經在她旁邊的座位坐了上去,左巷的秀女都是一樣的服裝,一樣的髮飾,只不過段琪兒要顯得活潑些,畢竟比杜綰年紀小几歲,而杜綰這種滿心爭寵的人,便是裝也裝不出什麼女兒家的天真浪漫了。

杜綰笑了笑:“倒也沒想什麼,只不過聽說貴妃娘娘把賀若雪喚進了宮,覺得稀罕而已。”

段琪兒冷笑,那話裡話外的怨氣倒是和剛剛的杜綰如出一轍:“咱們這位賀家的二小姐倒是個好命的,不光慶國公寶貝的跟個什麼是的,平日裡都不讓出門,連貴妃娘娘也心甘情願的給她鋪路,姐姐聽說了嘛,慶國公一心要把賀若雪嫁給貝子澈,貝子澈是什麼人,如今朝中的一匹黑馬,說來說去啊,還是人家的命好,不敵我們白白被送進了宮,反而要窩在左巷。”

段琪兒的話還真是說到了杜綰心裡,同賀若雪比,她確實是命苦。

似乎是看出了杜綰的不悅,段琪兒嘆氣:“姐姐也不要揪心了,命運只有天定,這左巷這麼多的秀女,便是命苦也不單單是你我姐妹二人。便是某些人,不也沒比我們好到那裡去?”

她說著,嘴唇朝著梅林下的石桌方向努了努嘴。順著段琪兒的目光,杜綰看見葉依然正老老實實的坐在梅林下出神。

都說葉依然是鳳陽城的第一美人,倒也不假。如今不過是樣式普通的宮裝,可是穿在葉依然身上就別有一番滋味,雙丫髻梳在別人頭上顯得俏皮,但是在葉依然頭上,反而多了少女的嫵媚。就算她是個男的,想來也會拜倒在葉依然的石榴裙下。

杜綰冷哼,被顧青城退婚的不光是她杜綰,可還有將軍府的葉依然呢。而如今備選進宮,獨守左巷的也不光是她杜綰,便是國色天香的葉依然不還是整日發呆,無計可施。

心裡這樣唸叨著,倒還真是莫名其妙的平衡了許多。

“姐姐可聽說,楚國公替小公子左立想陛下求親,便是要迎娶我們的將軍之女,不過聽說大將軍並未表態,陛下也擱置未提。”

杜綰吃驚,竟然還有這種事?到底段琪兒這個大嘴巴的訊息就是靈通,這樣機密的都能大聽得到。

“怪得不葉依然最近安靜的很,你不說我還沒發現,只當她是認命了,原來還有這麼一檔子事情。”

“可不,姐姐,這個楚國公也真是利害,竟敢伸手到陛下的後宮,便說如今葉依然並未受封,不過是個宮女的位份,可是也沒人這樣膽大啊。再說這個大將軍也真是狠心,眼瞧著女兒困在左巷,這輩子能不能翻身都說不準了,楚國公肯出面頂槍,這是多好的機會,正好讓葉依然藉著梯子好生嫁娶,總好過在這暗無天日吧,結果竟然沒表態。倒是可憐了我們葉小姐,還真是爹不疼娘不愛。”

杜綰抿唇,段琪兒的話倒真是提醒她了,此番困在左巷這麼久,後宮無主,根本無人想得到她們這批秀女,皇帝還極少來後宮,若不做些什麼,搞不好就要困在這裡一輩子,等到新帝登基,還說不準什麼形勢,便是景文帝還能稱個三年五載,誰有能保證兩年後,下一批秀女進來,她們不會過氣?

如今想要走出這該死的左巷,葉依然的事情還真的給了她啟發,皇帝不寵幸她們,但是大可以把她們賜給別的世子,公子。這樣的事情大祿多得很,她根本沒必要一棵樹吊死,杜啟明不敵大將軍葉朗有聲望,利用價值自然小,所以楚國公是不會瞧上自己的。指不上自己的孃家就只能自食其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