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此言更是不像。這婚約,是昭貴妃娘娘的懿旨,如今已經滿城皆知,我以未來謝家主母自居,並無不妥。”何雲晨也不生氣,娓娓道來。

“你……哼。”何夫人本來知道何道謙在外面有外宅和一個這麼大的女兒,心裡就氣憤的不行,如今見這個丫頭居然這樣盛氣淩人、伶牙俐齒,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但她不蠢,不敢過於為難何雲晨,畢竟,她以後就是謝家的主母,根深葉大的謝家可不是她能惹得起的。只是想給她一個下馬威,沒想到卻被她殺了氣焰。

何夫人也不想弄得兩敗俱傷,平複了一下心境,指了指一旁站著的幾個丫鬟道:“這是老爺給你準備的幾個侍女,你這麼多年沒人教導,她們以後就教導你知書識禮。別到時候一個鄉下丫頭似得沒規矩,壞了尚書府的名聲。”

“多謝父親與母親的關愛,雲晨感激不盡。”

“來人,帶她去北院的柳絮樓。”說完,嫌棄的看了何雲晨一眼,便扭頭就走,懶得再和她多說一句。

“是。”說著,那三個侍女齊齊福了福身子,然後走到了何雲晨跟前,低眉道:“小姐請隨奴婢這邊走。”

何雲晨嗯了一聲,便跟著三人離開。到了柳絮樓,後面的粗使下人已經將包裹行李拿了過來。三人給何雲晨行了大禮,介紹了各自姓名,這才與紅蓮一塊收拾行李。這柳絮樓,在尚書府各樓宇中並不算差,而且也被打掃過,看著幹淨整潔,臺架上各處也都有新加的一些瓷器擺件。何雲晨見此,便不覺會心一笑,這個何夫人,卻是個刀子嘴豆腐心,剛開始雖然想給自己難堪,卻還是給自己收拾了住處。姑且不論是看在誰的面子上,這個何夫人看來並不蠢笨,也不是個刁蠻惡毒之人。估計,是實在氣不過自己的丈夫在外面胡鬧。

她剛剛,並沒有打算給那群僕婦下馬威,只是想借機試探一下這個紅蓮。雖然她與何雲晨樣貌一樣,也學習了舉止,但一路上,那個紅蓮一點兒疑惑或者懷疑的目光也未曾透露。兩個人即便再相像,舉止再如何模仿,但一些平日不經意的習慣和小動作,卻是不一樣的。這個紅蓮,卻半分都未看出換了個人似得,實在有些蹊蹺。何況,她剛剛那樣盛氣淩人,這個紅蓮只是稍微驚訝了一下,一會兒就沒了反應。自己家的小姐,一下子這般強悍,怎麼可能會毫不懷疑?那麼,這個紅蓮,十有八九並不是何雲晨的貼身侍女。難道她是寧王趙元樘的人?

“花語堂花姿、花饒,言信堂初一,見過閣主。”待夜深人靜,眾人散去,三個丫鬟才正式見過陸沉。

“起來吧。一切可還順利?”

“很順利,我們現如今這模樣,偽裝成的就是謝家派人打發來的侍女,負責教習您謝家的規矩,因此府中上下並未懷疑。這府裡上上下下,很少有人接近我們,我們幾個也都盡量不出門的。”

“嗯。何道謙此人,如何?”

“阿諛奉承,溜須拍馬倒是一個好手,人也算精明。但對我們的計劃,沒什麼威脅。無礙。”初一道。

“人不可貌相,還是謹慎一些為妙。”

“是。”

“今天怎麼不見何大人過來?”好歹也是名義上的女兒,怎麼著當天也要過來探望一下才是。陸沉疑惑。

三人聽聞,不約而同噗嗤一笑,見陸沉瞥了過來,忙正色起來。花姿忍著笑意,說道:“何大人,現在估計在何夫人那裡,哄著和夫人呢。”

“閣主,你是不曉得。這個何大人,竟然也是個妻奴。這幾日,我們在何府裡,盡管很少出門,但每次撞見何大人,他都是在何夫人旁邊做小伏低的,據聽說。您這外宅的母女被何夫人曉得的時候,何大人下朝回府,整整跪了幾個時辰的搓衣板,到現在都還在書房睡,都沒進得了和夫人的房門。”花饒補充道,三人禁不住捂嘴偷笑。陸沉對花語堂的諸人,管的並不嚴厲。雖然剛開始花語堂眾人忌憚陸沉的狠辣作風,但相處久了卻發現,陸沉掌握住花語堂實權之後並沒有那樣狠厲,反而很是溫和,漸漸也不那麼懼怕她了。現在陸沉成為了閣主,花語堂作為陸沉的嫡系,比別的堂自然更有說話的分量。

“倒看不出來,何道謙這個人還有些意思。”陸沉微微一笑,轉頭問初一,“和言信堂的人聯絡上了沒?京城裡的訊息站點有沒有安排好?”

“閣主放心,一切已經準備就緒,沒有問題。”初一一板一眼地稟告。

“嗯,那就好。辛苦了。忙了這大半天,你們也早些下去歇著吧。”陸沉揮了揮手,三人便告退了。

28.洗手作針線

雖然經歷過一次的婚禮過程,但那畢竟是按江湖之上的規矩辦的,又較為倉促,兩人誰也沒真的當回事,自然簡易得很。但此次,卻是王公侯爵、官宦人家的結婚禮數,自然不能那麼輕松。雖然初一她們三個不會真的給她立規矩,但基本的禮儀卻是要學的。況且,何府兩個刁蠻任性的小姐,還是不是過來找茬,給她們的母親出氣。陸沉哪裡會和尚未及笄的小孩子計較,只是睜隻眼閉隻眼。但是,三書六禮一步一步趕著來,本來就很繁瑣,況且陸沉又是心不甘情不願地接下這個任務,又加上何府小姐的鬧騰,實在不耐煩得很。

納採、問名在陸沉入府之前,已經過了,現在納吉、納徵、請期,事事都免不了。鈉徵時,謝家家世顯赫,聘禮自然不少,何況還是謝墨薰親自又加上許多,這本來也沒什麼,只是何家要回禮。回禮禮單雖然是何夫人和何大人商議,各色茶果、回禮金自然不用她費心,但謝墨薰說,回禮上的長命富貴長衫、攜手同老錦靴還有夫妻同心繡帕,卻要何雲晨親手製作,還派人送了自己親自畫的花樣過來。花語堂和言信堂的屬下,多半是不拈針線的,指望不上。陸沉整天舞刀弄劍,只給自己歪歪斜斜地縫補過一些衣衫,哪裡會這麼精巧的刺繡和製作衣服鞋襪?她不確定紅蓮是誰的人,自然這些也都不會交給紅蓮。那個何夫人還經常一天幾遍的派人過來檢視進展,沒辦法找人代做,只能硬著頭皮照貓畫虎,看了些女工的書籍之後摸索著動手,不知耗費了多少綾羅綢絹和鹿皮等物品,才勉強做出幾件稍微像些樣的衣衫、手帕、長襪和一雙鹿皮靴,然後又自己大致按照花樣繡些上去,好在謝墨薰的花樣極簡易,她也能應付著。等她千難萬難地勉強繡的稍微形似一點的成品出來,就只剩下一件衣衫、一雙長襪,靴子她是真沒那本事了,就什麼都不繡了。

“這是你做的?”何夫人看著何雲晨拿來的這些繡的歪七扭八,和花樣上最多一二分相像的,做工也極為拙劣難看,比練手的還不如的衣衫鞋襪,被哽在當場。這水平,連個鄉下女子也不如,真不知道平日都學了些什麼,連基本的女紅都不會。

“是的。”陸沉回答的不卑不亢,一點兒也不覺得羞赧。

“你確定,你這手藝能拿出去見人?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何夫人見她這般坦坦蕩蕩,很是無語,這樣的手藝也不嫌丟人,居然還毫無愧色。

“……要不找人代做?”陸沉絲毫不覺得丟人。

“這是謝禦史親自指明讓你做的,何況,你自己成親要用的,怎麼能假手他人,也沒個避諱?”何夫人很不優雅地翻了個白眼,這不知道謝墨薰看上這丫頭什麼了,身份低賤不說,長得也不嬌美,連女工都不會。

“……”陸沉也是無語,她能做到這般,已經破天荒頭一次了。

“你……”

“夫人,禦史大人來訪。”何夫人還未來得及開口,一個侍女便匆匆走了過來說道。

“你先回去吧,”何夫人對陸沉道,又對侍女道:“請禦史到小花廳坐著,我馬上就過去。”

小花廳不是正堂,是用來會一些親友用的。此時謝墨薰坐在花廳右側下首第一個梨花木的椅子上,低眉放下茶盞。此時他修眉舒展、朱唇微抿,如玉的容顏光華流轉,目光不經意掃過廳門一旁的侍女,那侍女一下看愣了,隨機回過神來,羞得滿面紅霞。世上竟有這般朗目修眉、容顏絕麗的男子,今日算是見著了,果真是名不虛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