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提及脖子上的東西, 我垂頭愛惜的撫摸著思驍的玉佩, 後知後覺的猛然抬頭惶恐的盯著尊皇, 他與我四目相對, 神色亦是帶著莫大的驚異。我不可置信的朝前挪了幾步,曾無數次的猜測很多結果, 但從未想到驍兒是皇子的身份。

從倉順府出發一路奔波而來,雖然不見大風大浪, 但猝不及防的尋來了答案, 就這樣莫名的走到了終點, 難耐的不捨竟然開始瘋狂作祟。此時此刻,我眼前這個穿著龍紋皇袍的男人, 澹臺沁的父親, 軒國的尊皇,如果不出所料,他便是菡萏臨終前嘴裡未能撥出全名的男人。

尊皇立身從榻椅上站起, 步伐帶著跌跌撞撞,將信將疑的再次發出了問話:“告訴尊!這玉佩從何而來!?”

我慢慢的取下玉佩拽在掌心, 悵然若失的跪倒在地, 帶著莫大的悲傷反問著尊皇:“恕思捷冒犯, 不知陛下多年前…是否曾去過閎州倉順府一帶…”

當我提及倉順府這個地名,尊皇更是倒吸一口氣,他踉蹌的走到我的面前,蹲下身子,我展開拳頭讓尊皇能看清玉佩的模樣, 他的指尖在顫抖,接連著嘴唇也跟著顫抖。

如果此刻我大呼一聲‘陛下,你還記得當年大明湖畔的祝菡萏嗎?’其實,這樣的橋段在眼下的境遇裡,真的一點兒都不好笑。

盡管菡萏從未向我提起這個男人,她有多愛多用情,已經無人知曉,我只知道,她一直默默的帶著孩子過著算不上幸福的生活。然而,這個男人明明舉國無雙,權重直沖九霄,而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卻在那不堪的地方過著苦中作樂的日子,簡直可笑又可悲...

尊皇欲言又止,遲遲沒有開口追問,為什麼要這麼遲疑,為什麼不抓著我的胳膊追問,非要我再回憶一遍那天所發生的一切嗎?這跟把我生剮活剝有什麼區別?我狠狠的一咬牙,決心將所有全數吐露:

“祝菡萏死了!她死了!”

我甚至不再顧忌自己的身份,提高了音量大聲的宣佈了這樣的結果,空蕩蕩的廳堂回蕩著我的嘶吼。尊皇聽到我的話,他本是帶著久別重逢欣喜的臉上霎時變得陰鬱,本是蹲著的身子幹脆一股腦的跌坐在了地上,不禁喃喃自語著:“菡萏她…她…死了?”

“………”

“她為什麼會死…為什麼…!?”

尊皇突然發作,張皇失措的神色漸漸變成了憤怒,他抓著我的肩頭大吼著,我如同行屍走肉任由其搖晃,看著眼前的男人瘋吼,我卻只能輕描淡寫的回答:“迫於生計,菡萏姑娘不得不在青樓賣身賣藝過活日子。那天,來了一位官家子弟,豪擲重金將整個春盛樓包下,指名點姓要她伺候,那個混蛋用盡了手段淩辱菡萏,她...哎...臨終時,她將...將自己的孩子託付於我...”

還未把話說我,尊皇聽到孩子,便一把扯著我的胳膊急忙追問:“孩子?你說菡萏有孩子?”

“這塊玉佩一直戴在那孩子的身上,如若不是菡萏出事,我也不會千裡迢迢趕到舜都,尋找孩子的生父。”

“你的意思是...那個孩子...是尊流落在民間的...”

“菡萏噎氣前只告訴我,孩子的父親姓澹臺...”

悲從中來我竟然哭了,菡萏,我終於找到這個男人,驍兒有家了。尊皇不可思議的看著我,他有些不信,但卻又很想知道我口中的孩子的下落:“那個孩子呢?他在哪裡?”

“孩子隨菡萏姓,名叫祝思驍,今年五歲,隨我一路奔波趕到皇城。二公主仁慈,說下城不太平,這些日子我們一直暫住在公主府。”

尊皇本是痛苦的臉上慢慢浮起喜悅的神色,他緊緊的抓著我的胳膊:“尊...竟還有第十個皇子?來人...來人!替尊準備便衣,準備馬車!”

尊皇的反應太過強烈,只在短短幾分鐘,他的情緒由大喜到大悲再至欣喜若狂。他站起身作勢要隨我前去公主府與驍兒見上一面。我替菡萏感到一絲不值,能夠想象,多少個夜晚,菡萏在期盼著這個男人能帶著所有風光前來接她,可到頭來落得紅顏薄命的下場。

我多麼希望尊皇能多問上一句那官家子弟是誰,奈何,他的心思全放在了思驍的身上。我慢慢的站起身目送了尊皇回到側房去換便衣,順帶著用衣袖拭去淚水,至少菡萏的遺願,在今日的意外之中,我履行了承諾。

.....

上了尊皇寬敞的馬車,我緘默的端坐在一旁,臨時出宮,陛下並沒有張揚,所以隨行的侍衛不多,但從氣場上來講,身手自然不凡。

“季思捷,若那孩子真是皇子,尊定會重賞你,若敢欺君,你可知後果?”

“菡萏姑娘與我至交,如若不是情分所在,我又怎麼會長途跋涉來到舜都替思驍尋找父親,只是我沒想到,他是陛下的孩子。我若有半點欺君,陛下可賜思捷死罪。”

我根本就不在乎什麼賞罰,我在乎的只有驍兒和可憐的菡萏。後宮水深深不可測,驍兒還那麼小,也不知道日後會發生什麼,我不在他的身邊,又有誰能保護他呢?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我寧願帶著孩子遠走高飛。

馬車一路飛馳離開了皇宮,彷彿帶著尊皇急於見到思驍的那顆迫不及待的心。直到公主府的影子開始落入我的視野,我很明白,今天一過,所有人的生命軌跡將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