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得吃饅頭了。

買不起。

我就路過。

至於為什麼這麼窮,又是一把辛酸淚。

姜瑤出嫁時,姜父愧疚戰事緊迫婚事倉促,幾乎是把府庫搬了個空,十裡紅妝,羨煞旁人。

父兄戰死之後,姜瑤把積蓄都花在了一次次打聽父弟下落上。她不信世上最愛她的兩個人會屍骨無存,她甚至記得姜儀臨走前一晚,她們姐弟還在因為婚事鬧別扭。

“姐,你小心孟甫善,如果他欺負你,等我回來收拾他!”年僅十六的姜儀已經高過姜瑤一頭,仰著脖子不看她,從頭到尾不願意叫孟甫善一聲姐夫。

姜瑤終於等不到這句承諾兌現。

聯系姜瑤的人,隔幾個月捎回一些戰場的遺物,像是碎布,戰甲,不知是哪得來的,反正姜瑤一眼看出是父兄之物,於是對此人深信不疑,無底洞一般填空了所有嫁妝。

孟侜直覺姜瑤讓人騙了,否則怎會在朝廷確認死亡之後,還傾盡所有去找人?直接導致在之後的歲月裡,不得不為了兒子依附孟家生存。又到底是誰有能力得到姜家父子的遺物?背後之人與這場戰敗失蹤是否有關?

所有人屏息以待,目不轉睛,默默等孟侜吃完饅頭說兩句。

這饅頭怎麼還沒吃完?

有那麼好吃……?

有人嚥了咽口水。

十米之外,楚淮引收起欲擲出的摺扇,籠入袖中,待看清孟侜的容貌,鳳眼一眯。

“孟、侜。”楚淮引舌尖繞了幾繞,吐出兩個字。

身邊的季煬見主子恨不得把兩個字拆開了碾碎了念,暗暗捏一把汗。

一炷香前有人稟報姜家宅子被姜信輸掉,季煬謹記主子“看好姜家”的囑咐,立刻派人來贖。恰巧楚淮引路過,幹脆親自來走一遭。

局勢未明,楚淮引固然受人之託,但不能明著幹預。將軍府能被賣一回,就會有下一回,治標還要治本……楚淮引看著地上半死不活的姜信,嘴角一勾,把目光移向人群中心的孟侜。

這只小貓可真愛替人出頭。

沒什麼力量,又張牙舞爪的模樣,想讓人狠狠捏住爪子,讓他把張口就來的騙人話一個字一個字吞回去!

季煬跟在楚淮引身邊十幾年,仍然不是任何時候都能看懂主子的深意。比如現在。他滿臉複雜地看著旁若無人啃幹糧的孟侜,也就是他了,心大成這樣的人才能招惹閻王吧。

季煬收拾書房之時,還為“張侜”的命運哀悼,猝不及防得知他的真名是孟侜。

孟侜,那可是主子答應要護著的人。

季煬不得不感慨一句走運。

黃老闆憋著氣盯著孟侜吃完,據他的訊息,孟侜在孟家比下人還不如,他不信能拿出六千兩,恐怕連六十兩都嗆。但眾目睽睽之下,他只能等著,感覺自己像硬吞了十個饅頭一樣心塞。

孟侜今天真的只是心血來潮換了條路回家,結果就讓他遇見這麼棘手的事。他動作慢條斯理,腦內急速運轉。

白紙黑字,姜家主人簽字畫押生效,眼下除了真金白銀拿出來還債,別無他法。姜家哪怕真易主,刻在骨血裡的祖訓也不允許他們地痞流氓一般賴賬。

孟侜捉襟見肘,饅頭都吃不出甜味了。孟家被周氏把持著,不會漏給他一分錢。他來這裡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一時間找不出合適的生財渠道,也沒人可借。

“六千兩!你到底有沒有?身上沒有回去拿也行,我就在這等著。”黃老闆篤定孟侜拿不出,言語上假大方。

“我說我要替他還錢了嗎?”孟侜一臉奇怪。

黃老闆一噎,按上面所說的孟侜的性子,難道不應該哭著求他多寬限幾日嗎?

他粗聲粗氣道:“既然這樣,來人,把匾額換下!”

“慢著。”孟侜聲音不大,在場的人卻能清晰聽見,“姜信願賭服輸,姜家決不做那沒臉沒皮賴賬之事。但將軍府乃是太祖所賜,黃老闆要摘下這匾額,是否要上達天聽,奏過陛下?這樣,等本官代為稟過陛下,黃老闆再動手不遲?”

能在天子腳下開賭場,那必然是合法且有靠山。黃老闆豈是能被孟侜三言兩語唬住的莽夫,他略一思量,天元帝若是知道姜家把禦賜的府邸抵押給賭場,指不定倒黴的是誰。到時龍心不悅,姜家可是面子裡子都丟了,任誰都要罵一句不肖子孫。

姜家這一輩,果然都是蠢貨。

“那好,我就再等三天!”黃老闆一改兇神惡煞之相,痛快允了。

孟侜望著黃老闆瀟灑離去的背影,打了個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