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金剛怒目

自少室山而下，葉靜秋一路跋山涉水，以天為蓋，以地為廬，及至終南山一帶，因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只好在荒野中露宿一晚。傍晚時分，她鑽木取火，給自己做了一頓素齋，誰知那香味順風而去，竟勾來一個老乞丐。

“嗯～好香啊！丫頭，你做的什麼？勾得老乞丐我肚裡饞蟲都起來了！”洪七公大老遠就聞著這味兒，登時尋香而來，蹲在鍋旁聳動鼻子。

“老人家，你要來一碗嗎？”葉靜秋笑著遞給洪七公一個化緣用的缽。

“好味道！”洪七公盛了一缽後立刻品嘗起來，他吃了幾口，只覺背上大汗淋漓，身心酣暢，不由贊了一聲。

“好吃的不是素齋，而是那口小鍋，一戶農家用它做了十幾年的八鮮湯，湯的鮮香麻辣早就滲到鍋裡去了，所以無論用它煮什麼都是美味無比。早些時候這戶農民家的兒子生了重病，沒錢醫治，恰好我借住在他們家，便上山採藥治好了他們的兒子，他們無以回報，便將這口鍋送給了我。”葉靜秋將鍋背後的故事娓娓道來，她這一路上除惡揚善，倒頗有些薄名。

“原來是這樣。”洪七公頓時覺得這頓飯更美味了幾分，他見葉靜秋身著袈、裟，便問道：“丫頭，你生得如此貌美，為何入了空門？”

葉靜秋低眉頷首，面目莊嚴聖潔如佛祖座下的蓮花，她雙手合十，虔誠道：“佛可救世人，我今入空門，當以普渡眾生為願，即便深墜阿鼻地獄，亦不改此心。”

洪七公內心不以為意，他從不信神佛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世間多少人每日念經禮佛，祈求一世安樂，卻只不過是逃避現實的懦夫？但見葉靜秋心思純善，又虔誠至此，他心中也是尊敬的，便決定護她走出這荒郊野嶺，免得她半路遇上山賊，也算報了這一飯之恩。

第二天，葉靜秋一大早就起程了，她與洪七公一路上講解佛法，因見聞廣博，才華橫溢，連洪七公這個對經文不感興趣的人都聽得津津有味，受益匪淺，頓時令洪七公對她更添幾分喜愛，甚至生出了教她幾招打狗棒法用於防身的心思。然而還沒等到他傳授招式，他們便碰到了一夥山賊。

“哈哈！今兒可真是福星高照，剛搶了一夥商隊，就碰上了這麼個嬌滴滴的小娘子！”山賊們笑得得意又猖狂，他們的刀上滴著血，身後是一車一車搶來的貨物和銀兩，其中一個山賊的馬背上還坐著一個哭泣不止的小姑娘，她生得好看極了，想來是被山賊搶來做童養媳的。

“老乞丐，哥幾個今天心情好，饒你一命，還不快滾！”山賊們對衣衫落拓的洪七公毫無興趣，邪肆的眼神都落在葉靜秋身上，心裡想著一些齷齪的事情。

“阿彌陀佛，苦海無邊，回頭是岸！諸位施主，放下屠刀吧！”葉靜秋聲音沉痛，企圖勸這幫殺人不眨眼的山賊回歸正道。洪七公看在眼裡，嘆在心裡，覺得這了塵心善不假，就是太過天真迂腐，對付這種人只有用拳頭，搬出佛祖有什麼用呢？果然，山賊們根本就不理會這句話，獰笑著朝葉靜秋沖了過來。

也罷，就讓他們嘗嘗打狗棒法的厲害吧！洪七公朗笑一聲，祭出打狗棒，他一襲輕衫，身形朗健，肅肅林風吹動他的鬢發，襯出他一身凜然正氣，不愧是北丐洪七公！然而……還沒等他開始動手，這個逼就被強行打斷了。

“貧僧修為有限，如此，便讓佛祖來渡你們吧。”葉靜秋悲憫一嘆，一掌擊出，頓時將一個山賊擊落馬下，那人只覺一座山嶽在自己身上碾了一下，立刻眼前一黑，暈死過去。

接下來，洪七公見到了他畢生難忘的一幕，只見山賊氣勢洶洶而來，葉靜秋左一招金剛掌，山賊滿臉開花，鼻血橫流，右一招羅漢拳，山賊慘叫連連，隱約能聽見骨折的聲音。山花爛漫，碧水濤濤，素衣僧袍的女子身姿曼妙，下手兇殘，一招一式皆是金剛怒目，妙法森嚴。待得屍橫遍野，她雙手合十，面容慈悲彷彿背後有佛光普照：“我佛慈悲，諸位施主，佛祖定會讓你們來世安康的。”

洪七公：……

啊，哈哈，當初她說佛可救世人，我不以為意，如今看來，佛確可救世人啊！大力金剛掌、伏虎羅漢拳、少林龍爪手……可不是能救世人嗎？

呵呵，我佛慈悲，太尼瑪慈悲了啊！冷風吹著落葉，狠狠地砸到洪七公臉上，從今以後，他都無法直視那一尊尊慈眉善目的佛像了，生怕那笑容的背後是一個充滿肌肉的拳頭，尤其是觀音，看到她就好像看到葉靜秋一樣。

“了塵啊，你……是少林寺弟子？”洪七公一開始以為葉靜秋入的是庵堂，可如今看她的武功路數，分明是少林寺啊！想象了一下一個個肌肉發達的少林武僧的包圍下，一個明眸皓齒，霧鬢風髻的女僧拈花一笑，傾國傾城的場景，洪七公不自覺抖了一下。

“正是，貧僧正是由空明方丈引渡入門。”葉靜秋微微一笑。

洪七公聽聞這個答案，不由對空明心生敬佩：“少林方丈真乃神人也！”竟然能對你這個辣眼睛的家夥忍了這麼多年。

此時遠在千裡之外的空明：終於有人懂得老衲心裡的痛了啊！

解決了山賊，剩下那小姑娘卻不知如何料理，她的家人全都被山賊殺死了，如今已是無依無靠。

“小姑娘，你可願來我丐幫？丐幫的打狗棒法和降龍十八掌威震武林，可是天下第一大幫哦！”洪七公笑眯眯的賣著安利，誰知那小姑娘只默默的看了他一眼，立刻跪倒在葉靜秋面前，大呼：“大師收我！”

那一刻，洪七公感到了小姑娘深深的嫌棄，然而這不是重點：“你一女的，怎麼能入少林呢？了塵已是特例，方丈是斷不會收你的！”

小姑娘猶豫了一瞬，然後緩緩掀起了自己的裙子，剎那間，洪七公臉上的笑容凝固了，他彷彿一座是石像，就那樣面帶微笑的坐在那裡，似乎能到達地老天荒。只因為……小姑娘的下面居然有小丁，丁！！！

我去，這他媽是個男孩啊！！！洪七公瞪大了眼睛，露出驚悚的表情。

“我娘就喜歡把我打扮成女孩子，那幫山賊搶我去做童養媳，我不敢告訴他們我是男孩，怕他們會殺了我。”小姑娘，哦不，是小男孩靦腆的笑著，胯，下丁，丁迎著驕陽閃爍，幾乎亮瞎了洪七公的眼睛，那一瞬間，他有些同情那些山賊了。

“如此，你便入了我寺吧。”就這樣，葉靜秋將小男孩收入門下了，並為他取名圓業。多年以後，圓業成了一代高僧，無數佛門弟子將他視為活佛，不遠萬裡前來聽他講禪，每當此時，洪七公都會想起那天在驕陽下，高僧閃耀的丁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