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中二人談論的正是六月的殿試,趙澈正說到要白穆川作為文試的主考官,抬頭卻見白穆川兀自出神望著門外,奇怪叫了兩聲,竟都不應。

於是趙澈也懷疑地往門外看去,卻見不過空落落一座院落,夜裡匆匆行過兩個家丁罷了。此時的李清秋,早已經轉到了另一處的假山後去。

趙澈道:“穆川?你有沒有聽朕說?”

白穆川這才回過神來,面上微微閃過一絲愁緒,隨即恢複神色道:“嗯,皇上說,要微臣做文試的主考官。”

“那你的意思”

白穆川道:“一切聽皇上的安排,能為皇上分憂,微臣萬死不辭。”

聽他又是這番說辭,趙澈無奈苦笑一聲,道:“無論朕說什麼,你永遠都是萬死不辭,萬死不辭。朕當然相信你的萬死不辭,只是朕又怎麼會讓你死呢?”說到此處,趙澈神情微微黯淡,“這朝中一心向朕,一心為民的本就不多,朕愛惜還來不及,如何還能叫你們去死?若是連你們都不在了,那往後朕豈不是煢煢孑立,千夫所指了。每每想到此處,朕都要在心裡慶幸一番,還好有你穆川在,能夠替朕分憂,為朕萬死不辭。”

白穆川其實很怕聽到趙澈如此這般誠心的告白。他越明白趙澈對自己的信任,心中就越發的不安和自責。

眼前這個皇帝說著對自己如何愛惜如何信任之時,又如何能想到他白穆川其實在覬覦著皇帝枕邊的女人?

可說起來,那本該是自己的女人才對。

直至今日,白穆川對趙澈的忠誠之中,還藏有隱隱的不甘。甚至有時候這不甘心會忽然上躥下跳,逼得他想要為自己爭取一把,想要豁出去一切地試一試,李清秋是不是還有回到自己身邊的可能。

然而趙澈一說當下這種話,他心中的氣焰就彷彿被臨頭一盆溫水澆滅了。他為君臣,還是君最信任之臣,怎麼能有如此二心?

聊至此處,門外傳來一聲提醒的輕咳,元義道:“皇上,熱水備好了,您可以沐浴了。”

趙澈點點頭,對白穆川道:“那今日就到此吧。時間也不早了,穆川你也早些休息,明日行路,還要勞煩你了。”

白穆川起身作揖:“是,皇上,微臣萬微臣知道了。”

趙澈笑笑,起身離開書房,隨著元義去沐浴了。白穆川看他離開,目光又在院中流連了兩圈,始終不見那個身影,才不易察覺地輕嘆一聲,轉身滅燈關門,獨自去了東廂。

一夜無話。

第二日一早,待趙澈和李清秋醒來時,白穆川已經聚了一隊出色的護衛扮作尋常模樣,侯在院中,出行所需一切也已經都打理妥當。

李清秋照顧著趙澈擦臉漱口完畢了,因為此行沒有帶憐兒出來,只得自己對鏡梳洗妝發。趙澈在一旁看了一會兒,忽然上前,從李清秋手中輕柔奪過了梳子。李清秋回頭奇怪看他,趙澈道:“今日朕來為你梳頭。”

李清秋無奈:“你會嗎?”

趙澈在半空裡比劃了兩下,道:“不就是順著梳下來,通順了之後挽個發髻,插上玉簪便成?”

李清秋笑,說得輕巧。可看他興致頗高,倒也不拒絕,坐正了身子由著他。

趙澈便一手拿著梳子,一手輕輕按在李清秋發上,一下一下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