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流光無聲無息地落到興都皇宮之中。此時,宮中只有婉轉的鳥兒在枝頭歌唱,金色的琉璃瓦在晨曦中折射出一片光華,與東方紅日磅礴而出時染出的朝暉一道構成了瑰麗的詩篇。陸壓踏著曙光大步流星,他的心情也如初升的太陽一般,明麗而充滿朝氣。他笑著讓遇見他的巡邏侍衛免禮,親手推開厚重的銅門,耽擱了這麼久,總得先看看積壓了多少政務吧。

正是由於這個舉動,讓他一路來的笑意凝滯,漸漸消失。

常羲娘娘坐在黑漆鈿圈椅上,聞聲回頭,冷冷地看著他。

陸壓被嚇了一大跳,他訕訕道:“見過姨母,您怎麼來了?”

常羲還未開口眼淚就淌下來,她揪過陸壓,狠狠打了他幾下:“你去哪兒了!”

陸壓一臉茫然:“孩兒只是出去巡查而已。”

常羲娘娘定定地看著他半晌:“撒謊!你脫了白衣,又穿上鮮豔的服飾,還有,瞧瞧你這臉。”

常羲娘娘揪著他的臉:“臉都快笑爛了!”

“哎呀,哎呀。”陸壓不敢頂嘴,更不敢還手。

“趁著你師父在八景宮論道時偷溜下凡。一出去就這麼久不回來,我還以為你!”常羲娘娘說著又落淚了,“你怎麼這麼不聽話呢!”

陸壓嘆道:“姨母,我已經九萬歲了。而且君主本就不聽話,只是視情況納諫罷了。”

常羲娘娘一驚,她喃喃道:“你這是拿君主的身份來壓我?”

陸壓長嘆一聲:“我怎麼敢呢,我只是想說,作為一個九萬歲的一國之君,我有自己的判斷能力。”

“可你的判斷能力在遇見她時就完全失效了!”常羲娘娘沉痛道,“你見到她了,是不是?”

陸壓點點頭:“但是她讓我回來,在她脫離天庭之前,不能與她見面。”

常羲娘娘暗鬆了一口氣:“所以你就回來了?”

陸壓笑道:“您和師父千叮萬囑,我們也不得不謹慎慎重。說實話,對於她親手殺了我這種事,我其實一點兒也不擔心。”

常羲娘娘皺眉道:“你就那麼相信她嗎?”

陸壓閑適地坐在寶座上:“第一當然是因為相信她不會那麼對我,第二,她也沒那個本事。準聖能憑借法寶能困住我,可是也無法取我的性命。唯有聖人,依仗無上法力,才能將我絞殺。以董雙成的法力,這根本不可能。”

常羲娘娘道:“可是你別忘了,天地間有一樣東西,是你剋星!”

陸壓皺眉道:“這個我怎麼會忘呢,不過,嫦娥在您的手上,更何況,她也拉不開那把神弓。”

這姨侄二人萬萬沒想到的是,董雙成在東昆侖又迎來了一群客人。

眼前這一群人彷彿是從地底突然冒出來似得,他們身材高大,就算是女子也有結實的肌肉,所有人麥色的胳膊之上,就畫著詭異玄奧的符文。而伴隨他們而來的陰森的鬼氣,使得這天仙福地的奇花異草都不適地垂下頭。

雙成站在含章殿前,驚愕不已:“這世上還有這麼厲害的鬼仙?”

許飛瓊道:“他們不是一般的鬼仙,生前都是巫族。”

雙成奇道:“巫族?”

漢鐘離笑道:“蟠桃仙子難道不知,巫族退居地府,執掌陰鬼之事嗎?”

語罷,他率先上前迎接,其餘仙人隨之而上,就連那些眼高於頂的龍族都圍了過來,雙成在心底嘖嘖稱奇,後土娘娘的人馬居然有這麼高的地位。

漢鐘離笑道:“未曾想到,竟是宗布您親自前來,還請您定要在此多住幾日,給我等一個款待之機。”

這位被稱為宗布的領頭男子道:“仙人客氣了,不過,在下也是來參加天官選拔。”

許飛瓊一驚:“您怎麼會,那地府那邊……”

他朝她們看過來,雙成此時才看到他的正臉,他挺拔得就像一棵古松,目如鷹隼,面貌雖夠不上眉目如畫,卻也是稜角分明,帶著一股陽剛之氣,肩上斜跨一把長弓,背上揹著箭袋,一看就是一個高手,可奇怪的是,他的箭袋裡居然只有一支箭。

他面無表情答道:“娘娘已經應允,自有人頂替在下的職務。”

饒是冷豔如許飛瓊,在此目光下也不由心尖一顫,她躬身道:“那麼就請宗布先去休息吧。”

宗布,這已經是雙成第二次聽到這個稱呼了,可是感覺……好像還在哪裡聽過。眼見這位大巫就要離開,雙成突然鬼使神差地叫住他:“見過宗布,我能不能問問您,為什麼您的箭袋裡只有一支箭?”

他回頭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只剩一支了。”

漢鐘離笑道:“蟠桃仙子年紀小,還不知道宗布的盛名吧。一支箭對宗布來說已經足夠了,就算是世上最快的生靈,也會在他的一箭之下殞命。例無虛發,英雄蓋世,說得就是宗布了。”

最快的生靈!沉沉的鼓槌重重敲擊在心上,陸壓的聲音一遍一遍在她耳畔回蕩,她終於想起來了:“而巫族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退居地府,成為幽冥之神,後羿那個混賬現在還在那兒當宗布神呢。”

雙成的魂魄彷彿都脫離了軀體,自己的聲音彷彿從天外傳來:“你、你是後羿?”

只剩下一支,是因為前九支都用來結束陸壓哥哥們的性命,這最後一支就是留給他的……世界上最快的生靈也逃不過這一箭之威。而這樣的人,現在來到了東昆侖,馬上就要成為天庭的臣子,如果玉帝一個不順心,想要陸壓的命,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