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透過窗戶在被單上灑落滿地金黃,這柔和的光暈卻像是紮了雙成的眼睛一樣,她別過頭去,不願再看。就在這時,院門卻被砰地一聲推開。

雙成一驚,眨眼間,她就已然立在庭院中,來人呆若木雞地看著她。雙成眯了眯眼睛道:“趙二狗?”

眼前之人不過弱冠之年的模樣,容貌與雙成昔年同窗趙二狗趙旭生得極為相似。雙成一叫出口便知不對。趙旭肉體凡胎,怎麼可能會還如當年一樣。她挑挑眉道:“你是他的兒子?你到我家來幹什麼?”

趙鎔終於找回了自己被貓叼走的舌頭,他素來沉穩,此時卻也不由驚得結結巴巴:“我、我來打掃……等等,你說是你、你家?可我爹說,這裡是仙女的家,難道你就是、就是?對,你一定是,人世間哪裡有這樣的絕代佳人……”

他的臉頰與耳朵都紅成了一片,雙成有些不耐,正要再問,他卻飛一般地奔出去了。

雙成:“……”

不出半個時辰,一位發須皆白老人卻親自上門來。他一身鶴裘,手持竹杖,一見到她,眼中便即刻濕潤,可隨即又劃過一絲沮喪與自慚形穢。方才的年輕人陪在他身邊,不敢正眼看雙成。

雙成淡淡道:“生老病死,是凡人的宿命。你無需感到不安。我還要多謝你,在我走後,照料我們家中的庭院。”

垂垂老朽的趙旭顫顫巍巍地擺擺手道:“不過是舉手之勞。你已經是仙女了,我能為你做的,也只有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雙成隨手一指,庭院內便現出石桌茶具,她為趙旭添了盞茶道:“你並不欠我什麼。”

趙旭道:“當年若不是你,我早已渾身殘廢,如何還能高中狀元,踏上仕途。你的大恩,趙旭沒有一日敢忘記。我本想為你立一所廟宇,可又不知道你的仙號……”

雙成垂眸道:“不必如此。你之所以會殘廢,也是因為不肯吐露我所在的緣故,終究還是我欠你的。你若有什麼心願,我可替你完成。”

趙旭道:“這些只是小事,更何況,我做這些,並不是為了回報……”

他說得有些激動了,開始劇烈地咳嗽,趙鎔見狀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對雙成道:“求仙子救救我爹吧,他素來有咳疾,近些年來,咳嗽愈發嚴重,有時還會咳出血絲來……”

雙成心念一動,便知他的命數,她伸手一指,趙旭只覺喉間火燒火燎之感終於消失,雙成道:“我只能消除你的病症,卻不能擅自延長你的壽數。你的陽壽已然不足三月了。”

“三月?”趙鎔大驚失色,趙旭卻是十分坦然,“能在死前見你一面,我也算是死而無憾了。”

雙成避開他的目光,隨即道:“你這些年為官清廉,愛護百姓,積下了不少功德,既可蔭及子孫,也可讓你下世投個好胎。我可以為你向地府打個招呼。還有你這個兒子……”

雙成看向趙鎔,她掐指一算,得出的結果卻讓她大吃一驚。趙旭見她神色不對,緊張道:“你算出了什麼,難不成化鈞他有什麼不測?”

雙成搖搖頭;“並非如此,相反,他乃是大富大貴的命格,有宰輔之運,只不過,他的發達之地,卻不在這裡。他字化鈞,大名叫什麼?”

趙鎔恭敬道:“小子單名一個鎔字。”

果然,趙鎔,宋太宗趙光義的親信,官至樞密院宰輔,與柴禹錫並掌機務,死後還追贈忠正軍節度,三子都有蔭庇,封為大官。

趙旭疑惑道:“不在這裡,那在哪兒呢?”

雙成道:“另一個大洲,據此隔上一重大洋。”誰能想到,南贍部洲的名臣居然生在東勝瀛洲,還與她有這樣的聯系,這莫非真是天意?

趙旭張口結舌:“另、另一個大洲?”

趙鎔驚得下巴都要合不攏了:“怎麼會在那麼遠的地方,那我該如何過去呢?”

雙成道:“我可以帶你過去,駕雲不過一炷香的時間。”

趙鎔此時心下有些忐忑,要不是看她剛剛施法的模樣,他都快以為這是個騙子了,一開口就要帶他去一重大洋外的另一個大洲。然而,他爹卻一口答應:“既如此,那就麻煩你了。”

趙鎔脫口而出:“爹!”

趙旭道:“兒啊,你也聽見了,爹已然時日無多,你母親又早逝。待爹走後,你就只能孤苦伶仃地在這裡,靠爹留下的一點薄産生活。既然仙人都這麼說,你還不如跟著她去你該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