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壓自知完全沒必要去一趟廣寒宮,果不其然,當他夜間挑燈夜讀時,清冷的月光就穿過窗扉,在濕冷的霧氣中顯露出女子端莊優雅的身形。

常曦拉著一身狼狽的女妜怒氣沖沖地闖進來。門口的侍衛聞聲魚貫而入,陸壓揮退所有人,莞爾一笑:“姨母來了,孩兒得了一種新茶,正想與您品評呢。”

“休說閑話!我來是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常曦娘娘將哭哭啼啼的塗山公主拉到陸壓身前,“女妜一番好意,你卻……”

陸壓驀然笑開:“就是因為她一番好意,孩兒才不忍心讓她枉送性命。”

女妜哭聲一頓:“陛下何出此言,難道妾身就真那麼不堪入目,惹人厭煩嗎?”

“當然不是。”陸壓挑挑眉,“你很好,就是做我的妻子,還有點不夠格。”

女妜被堵的一窒,她是大禹之妻女嬌娘娘的族妹,出生高貴,人又生得嫵媚動人,何曾被這樣當面嫌棄過。盛怒之下,勇氣竟然壓倒恐懼,她脫口而出:“我早聽說了,那個董雙成不過是私通之女,仙凡混血,難道她比我……”

接下來的話戛然而止,巨大的恐懼攫住了女妜的心神,她只能看見那雙已經完全變作金色的眼睛,其中冰冷的殺意,周遭炙熱的溫度,讓常羲都變了顏色。她忙擋在女妜身前道:“她出言無狀,姨母自會知會她的父母教訓她,你可千萬別動氣,要知道,塗山狐族可是你師父喜愛的種族。”

陸壓充耳不聞,他定定地看了女妜半晌,終於收斂了火焰,卻是緩緩綻開一個笑容。他生得本來就好,此時眉眼帶笑,更是濯如春柳,軒然霞舉。女妜懸起的心微微落下,隱隱還有些期待。常羲卻覺太過怪異,心生警惕,她正想開口,就聽陸壓道:“你就真那麼想嫁給我?”

女妜低下頭,粉面含羞:“陛下何必明知故問。”

“哪怕成婚後不久就是你的死期?”

女妜臉上的笑容一僵,她愕然抬頭:“您究竟是什麼意思?”

“陸壓!”常羲頓覺不好,忙開口阻止,陸壓卻笑道,“姨母,婚姻乃結兩姓之好,怎麼能不讓她知道真相呢?”

“我是太陽的化身,先天就身懷太陽真火。這樣的天賦是從我父親處繼承而來。由此可知,我的子嗣也會同我一樣,天生就是三足金烏。”

女妜不解道:“此事理所當然,妾身早已知曉。”

“知曉又如何,以你這麼蠢的腦子,完全沒弄明白其中的關竅。”陸壓嗤笑一聲,“如若你我成婚,孩子自然是在你腹中孕育,懷胎約十年左右。換句話說,一團太陽真火要在你腹中待十年之久。你知道,這代表著什麼嗎?”

陸壓就了指她的小腹,指尖冒出一點火星。就這麼一點金色的火焰,就足以讓女妜渾身發熱,毛骨悚然。

“你是九尾火狐,修為尚可,可對上這種至陽之火,嘖嘖。”陸壓沉吟片刻,“其實還是有一點勝算的。也許你能在被燒得腸穿肚爛前替我生下兒子。要不這樣,幹脆我們做個實驗好了,我塞一團真火到你腹中,你若能熬過十載,我二話不說就去塗山提親,可若是你熬不過,那就是你我無緣了,怎麼樣?你既然對我一往情深,一定願意試試羅?”

說著,他就託著一個火球朝女妜步步逼近,這團可怖的火焰蘊含毀滅一切的力量。同屬火系,這種至陽之火對她更是形成了完全的壓制。女妜面色慘白,連連後退,不住地搖著頭。

陸壓見狀譏諷道:“你不是想知道,董雙成哪裡比你好嗎?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她身懷西華至妙之氣,份屬至陰,與我的陽和之氣天然契合。你畏之如蛇蠍的真火,在她面前不過是一指之事而已,而且她比你聰明千倍百倍還不止。連最基本的事情都不知道,就敢來此大放厥詞。若是想死,在你們塗山自盡就是,何必大老遠跑來髒我的地方!”

說著,他作勢就要將火球丟過去,女妜嚇得魂飛魄散,忙化原形跳窗逃跑了。

陸壓看著她倉皇失措的背影挑挑眉,對常羲娘娘道:“這下好了,她回去定會將真相廣而告之,想來您也騙不回第二個傻子了。”

常羲娘娘臉上又青又白:“你這個混賬東西,若真沒有姑娘敢嫁給你,你怎麼綿延後嗣。金烏一族就剩你這一個獨苗,你居然還敢如此任性妄為!董雙成已經魂飛魄散,她不會再回來了,你怎麼就不信邪呢!”

陸壓神色一沉,可隨即就恢複過來:“這些女人嫁過來也沒用。萬一在胎兒成形之前就熬不住了,那不是白費事嗎?您若是真想讓三足金烏血脈延續,我這兒倒有個好辦法。”

常羲娘娘柳眉一立,猶疑道:“說來聽聽。”

“動而生陽,靜而生陰。二氣交感,化生萬物。這世上,能與太陽相配的就只有元陰與太陰。王母元陰一脈自是不必想,現在關鍵就只能在您這太陰一脈上。不如您先給我找個姨夫,替我生個表妹,表妹必然如您一般,是稟太陰之氣而生的生靈,到時候,我非常願意跟表妹成婚……”

話音未落,常羲娘娘就氣得一腳踹翻桌子,指著他的手指都在哆嗦:“混賬東西!這些年來,除了嘴皮子,我看你是半分長進都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