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從瑤池歸來後,楊僩就沒能出這個藏書洞半步。

他爹的原話是這樣:“多抄點書,練練字,平心靜氣,醒醒腦子,省得腦子一熱,又幹出什麼不知所謂的事情!”

他孃的原話是這樣:“兒啊,這次你爹真的生氣了。雖說他脾氣一直很好,一般我說什麼是什麼,但是越是這種老好人,一旦動了真怒就越可怕。你還是自求多福吧,多翻翻書,對你有好處。”

說完朝他眨眨眼,她就一溜煙跑了。

楊僩趴在石門上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心下慨嘆,此次真是做得太過了,難怪父親大動肝火,只怕要把牢底坐穿羅。

他回身步入洞中,這藏書洞顧名思義,是家中藏書之地。往日為了迎合他孃的喜好,竹椅茶點,燻籠手爐應有盡有,可今日關他進來,此處除卻萬千典籍外,便是筆墨紙硯,坐塌案幾,玩器茶點皆是無影無蹤。

楊僩不由扶額,要不要做得這麼絕啊,算了,權當辟穀吧。他步入書架,取下書冊,正準備開始抄書時,身後就傳來一聲輕響。他回頭一看,取書留下的空格處,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布包。他隱隱猜到了關竅,興高采烈地開啟,果然不出所料,竟然是滿滿一包的肉脯。

多翻翻書,對你有好處……楊僩憶起母親臨走時意味深長的一句話,心下大樂,此後每取一卷書,就會落下他愛吃的水果點心。閉門讀書的日子,過得倒也自在逍遙。

直到有一日,他正奮筆疾書時,忽然心神一震,筆上濃墨落在紙上,渲染開來形成一個大墨團,白費了這半個時辰的辛苦。

“海水精居然碎了!”楊僩驟然起身,多日以來,被千卷典籍磨得平和如鏡的心湖頓起波瀾。

昔日他在瑤池,對王母其實並非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而是仍有隱瞞。他是能大概感應到雙成的位置的,關鍵就是那塊海水精。

那是他外祖父西海龍王所贈他的生辰之禮,西海每個龍子龍孫都有一塊。他自小帶在身邊,以周身靈氣蘊養此寶,早已同它心神相連。陸壓能抹去寶物上的追蹤符咒,卻無論如何也料不到此物與楊僩的聯系。

“不是在漢水嗎,她無緣無故摔這件寶貝作甚?”楊僩躊躇半晌,還是決定算一算,這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她的大概位置是……西海之南、流沙之濱、赤水之後、黑水之前。這不就是……昆侖!”

這表妹是要翻天啊!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麼大的膽子,連他爹當年都望塵莫及。上次自投羅網只是去董家村,這次她連西昆侖都敢闖。

楊僩心亂如麻,她去西昆侖做什麼,難不成……是要登上懸圃山進入天庭,去劫七仙女和董永出來?!

這確實是比從南天門千軍萬馬中往裡闖要好一些,不過也好不到哪裡去,一樣也是死路一條!她應該不至於那麼傻吧,楊僩越想越覺得,不幸的是,這種事她還真做得出來。

“砰砰砰!砰砰砰!”

正蹲在藏書洞前打瞌睡的哮天犬突然被一陣急促的砸門聲震醒。這狗兒驚得蹦起來,抹了一把嘴邊的涎水,不耐煩道:“誰啊?這不是還沒到換班的時候嗎,吵什麼吵啊。”

然後,他就聽見他多日來老老實實的小主人在石門內大喊:“是哮天犬叔叔嗎,是我!”

“小主人?”哮天犬一驚,警惕道,“你要做什麼呀?”

楊僩默了默,小心翼翼道:“你能不能放我……”

“不行!”哮天犬斷然拒絕。

楊僩一愣:“我還沒說完呢,你怎麼就知道不行。”

黑衣的大狗耍著骨頭笑道:“我就是知道,不管你要做什麼,想出來就是不行!”

楊僩扶額一嘆,又求道:“叔叔,我就出去一小會兒,我爹不會發現的。”

哮天犬把骨頭一摔:“小主人,你太小看我了。一條好狗,就是要無條件,不打任何折扣地執行主人的命令,而不是趁著他不在家時,就弄虛作假。”

“我爹不在家,早說啊!”楊僩大喜過望,直接開始撞門。

“我的媽呀。”哮天犬嚇得飛快地抵到門上,樹上的撲天鷹見狀翻了個白眼,“蠢狗,主人之前就在門上布了陣法,除了他誰也打不開,你忘了?”

“對哦。”哮天犬訕訕地從門上下來,又喝道,“怎麼和你大哥說話呢,沒大沒小。”

撲天鷹嗤笑一聲,利爪一抓,粗壯的樹枝就落下來,撲通一下砸到哮天犬頭上:“早告訴你了,自封的不算,得靠實力決定。”

“嘿,你個小麻雀,靠實力是吧,有本事你站著別動,你大哥現在就上來跟你比劃比劃。”哮天犬挽起袖子就要上樹。

“來就來,我還怕你不成!”撲天鷹不屑道。

楊僩撞得氣喘籲籲,聞聲忙道:“二位叔叔,你們別打了,就幫我一個忙吧。”

“不是我們不幫你。”哮天犬頓下腳步,攤攤手,“而是幫不了啊,你沒聽小麻雀說嗎,我們打不開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