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承脊背僵直,放輕了力道。

蕭奶奶看著固執的孫子,忍不住嘆氣,那盆裡的被子和裙子是誰的不言而喻。

這臭小子昨天半夜三更翻牆回來,別以為她不知道。

這幾天蕭承總是渾渾噩噩的頻頻走神,作為過來人的蕭奶奶,深知一個道理,有些事情即便有艱難險阻也是攔不住的。

南牆總要撞一撞。

罷了,就看他的緣分吧。

“小承,這些年苦了你了,如今小鈺的病已經做了手術,你也該為自己想想了。”

兩個星期前,蕭承瞞著所有人和村裡請了假,帶著蕭鈺去市裡做了囊外摘除手術。手術很成功,蕭鈺恢復的不錯,只是蕭奶奶始終不放心,一直讓蕭鈺在屋子裡靜養。

這也是阮軟前段時間找不到人的原因。

蕭承揉搓著皂角,嗓音低沉:“不苦。”

怎麼會不苦,那段日子有多少人沒熬過來,蕭奶奶知道他只是不說罷了。

她永遠記得蕭承自己還是個孩子,卻敢拿著木棍護住她和小鈺的場景,沒想到一轉眼就都長大了。

蕭奶奶看著孫子寬闊的脊背,溫和道:“你過來。”

蕭承洗淨手,蹲在了她的身邊,面露不解。

蕭奶奶側過身,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後門上山,相去兩裡,找到那棵最大的槐樹。”

“!……奶奶……你……”蕭承瞳孔微縮,臉色冷硬。

“去吧,你會需要的。”

蕭奶奶拍了拍他的肩膀,閉上了渾濁的雙眼,語氣中是釋然。

人人都傳蕭家有金子,雖然不是空穴來風,但所謂的金子也沒有多少。抄家的時候早就被搜了個乾淨,那些人殺紅了眼,為了小黃魚大打出手,性命相搏,那時的恐懼害怕一直刻在她的心裡。

若不是這些金子,老頭子不會死,兒子和媳婦也不會早早離世。

匹夫無罪 懷璧其罪。

這些年即便是日子過的再苦,她都不曾動過念頭。

但現在蕭奶奶釋懷了。

大孫子外冷內熱,有一股不服輸的拼勁,和他爺爺年輕時候的倔脾氣如出一轍,他的性格也是最像老頭子的。

小鈺的手術費她雖然沒問過來路,但孫子一直在外面有其他動作她是知道的,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她無權干涉卻也日日放心不下。

蕭奶奶不希望以後的孩子們也和她一樣揹負罵名,一輩子抬不起人,順從了命運這麼久,是該爭一爭了。

這也是她唯一能為小承做的了。

蕭承沒想到自以為天衣無縫的事情竟然會被奶奶看破,望著她鬢角的銀絲,喉嚨裡像堵了團棉花一樣難受。

——

村裡給了知青們三天時間去選擇住的家庭,第一天就已經有不少人都已經在村長那簽好名字了,阮軟卻遲遲沒有做出選擇。

第二天她上工的時候,她剛走到玉米地竟然看見旁邊的田埂上有個蛇皮口袋,裡面是一床疊放整齊的被褥和兩件裙子。

這些都是她的東西,本應該還埋在土塊下面,如今卻出現在這裡,還被人漿洗的乾乾淨淨,散發著皂角的淡淡清香。

阮軟輕輕嗅了一口,眉宇間帶上喜悅,不用猜都知道會是誰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