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無寸金,身上的衣裳以及一眾裝飾皆是章夫人所送,也未帶一物,除了現在滿心的歡喜,又貴又不貴,在意這份歡喜的人會認為寶貴,不在意的人便棄之如敝履,說不上殘酷,因為我對別人也是如此。

鏢師們鬨鬧著我與楚天驕進去便關上了這鏢局的門,我頗為好奇,以為他們原本是要開一整夜的門。

待我進門時,有鏢師小聲地同我講:“是小姐執意要開著門,小姐以為我們不明白,嘿,其實我們都明白,她是在等公子你來呢。”

我回頭正好能看見楚天驕的後背,他的確是長高了不少,肩膀也寬厚了許多。

片刻之後,屋內又恢復熱鬧,期間有人拉我投壺,十投中三,引得滿堂大笑,我亦無可奈何自嘲地笑了,在這群十發十中的好手中,我愈發像個無用公子哥了。

接近午夜十一點多,鬨鬧的鏢師們終於萌發睏意,三三兩兩,或倒在地席上,或趴在長桌上,或靠在他人身上,陷入夢鄉。屋內酒氣蒸騰,有些蒸暈了我,我便推開了身側的窗,冬日凌冽的冷風撲面而來,吹醒混沌的頭腦。

我未飲酒,大概是過往人生中那些飲酒的人並未帶給我好印象,那些人一旦喝了酒便變成了和平時大不相同的另一個人,而伴隨著酒氣而來的還有繚繞嗆人的煙氣以及對生活的牢騷。

生活是需要發洩,但不需要胡說,而菸酒究竟是發洩還是放縱或者是用一種痛苦壓制另一種痛苦,我沒有答案,因為我既不喝酒,也不抽菸,原因不過是這二者又苦又辣,不好喝也不好聞。

坐在對面的楚天驕也未飲酒,他吃著果子望著窗外一人抱不住的梧桐樹。我記得梧桐被認為是“知歲時”的“靈樹”,“清明後桐始華,桐不華,歲必大寒。”還有不到兩月就到清明,時間過得竟如此之快。

忽然,他問:“你以後打算做什麼?”

我搖搖頭,摸著果盤青色的花紋邊說:“不知道。”

“不然你來這裡,我這邊缺一個管賬的會計。”

他神情嚴肅,嘴角微抿,眼睛裡是對我的擔憂,十分鄭重其事的樣子。

是良久沉默,果盤都已被摸得溫熱,寒風直吹人面,直到我的臉冷得像冰,我才聽到自己出聲說:“我不喜歡那種工作。”

他默然拉上窗,只留一個縫隙,把果子和焦慮一起吞下,用著少有的溫和語氣說:“那你想要什麼?”

“我不知。”敷衍的話只說到一半,因為他的表情實在悲傷,讓我愣住,於是我終於說出了一些心裡話:“我要的東西很寶貴,而我不一定能得到。”

他迅速地撇過頭,在昏黃的光線中留下一個側臉,他的臉部線條很流暢好看,哪怕現在是女生的皮囊,也藏匿著隱約的俠氣,“不能留在這裡安靜地生活嗎?”他問。

“我試過,沒成功。”事實是我花費大量時間去安靜生活,上個世界和這個世界,可我心裡有滾燙的東西折磨著我難受,而安靜生活不過是浪費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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