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幹嘛總是欺負美美啊。”

房睿把美美扶起來,拍了拍她褲子上的沙土。阿珀一邊做著鬼臉一邊倒退著跑遠了。

剛剛他把美美才做好不久的城堡給推倒了,還幾腳把城堡僅存的“斷壁殘垣”踩了個稀巴爛。美美阻攔不成,反被他推倒在地。我本來以為美美摔倒後會哭的,結果小姑娘非但沒哭,還非常淡定地拍了拍身上的沙土,好像一點兒也不在意的樣子。

我看著阿珀誇張的鬼臉和咧得大大的嘴,心想這死小孩真是一點兒也不可愛。

我打了個噴嚏,感覺站在這吹著海風有點兒冷,剛剛又被迫和大海來了個親密接觸,還有幸嘗到了海水的味道,現在渾身濕透,嘴裡又苦又鹹,還有些口渴,實在是有些難受。

我正要和房睿說,一回頭,就看到他正頂著風朝我走來,海風吹著他略長的頭發在空中飛舞著。

“高巖,回家吃飯!”

一個中氣十足的女聲從岸邊的路上傳來,我抬頭一看,是一個面板黝黑的女人,看起來像是阿珀的女裝放大版。我正驚異著這看起來有些奇異的組合,她忽然扭頭沖我一笑,又對房睿說:“回來啦!誒,你同學哦?很帥吶。啊要不要來阿姨家吃飯?今天有做紅燒花枝誒,你不是最愛吃花枝……”

“不用啦,謝謝阿姨,我阿嬤有做飯啦……”

“也是啦……誒!高巖!你要死啊,又搞得這麼髒!啊衣服你是要自己洗哦!……”

我看著這位女中豪傑中氣十足地教訓著自己的兒子,剛剛還熊得不行的光頭小鬼此刻像見了老貓的老鼠一般,那不可一世的調皮搗蛋的神態一點兒也沒有了,整個人的氣勢都弱了下來,乖得不行。這時從前方那排矮小的居民樓那陸陸續續走出來幾個家長,紛紛叫著自家小孩的名字,讓他們回家吃飯,房睿站在岸邊這個叫叔那個叫姨,我也跟著叫了一氣,還看到了開公交車的建叔,他們看到房睿都很高興的樣子,連帶著對我也很熱情。大概都是幾個街坊鄰居,又圍在岸邊的小路上寒暄了幾句,這才領著自家孩子各回各家了。

我一步步挪到房睿旁邊,小聲問道:“這小鬼叫高巖哦?”

“對啊。”

“那為啥叫他阿珀?”

“嗯……我們這邊的方言叫,不對,應該說我們這邊和尚的暱稱是阿珀,也不算暱稱吧,我也不知道怎麼說,”房睿撓了撓頭發,彷彿言語組織系統臨時崩壞,支支吾吾了一會兒,終於好像找到了該怎麼表達的方法似的,這才繼續說道,“我們這邊叫小和尚或者比較年輕的和尚都叫阿珀……哎!美美!回家羅!你媽媽該催了……”

我吸了一口氣,突然連著打了三個大噴嚏。我擦了擦鼻水,淡定地說:“大概有人想我了。”

房睿瞥了我一眼走遠了些把美美抓回來,帶著我朝樓梯走去:“等下回家了洗個澡,換身衣服,等下入夜了會比較冷,很容易著涼……”

“嗯……”

“走吧。”

“啊?”

“……”

“哦。沒有,感覺在這看夕陽會很好看。”

“你想看日落啊?”

“嗯,有點。”

“下次帶你去那邊看,尖角灣那邊最好看,你看,就在那邊。爬上那個坡,還可以看到燈塔,視野很好。”

“好啊。”

“今天先回去,趁太陽還沒落山,一會兒該冷了。”

我嗯了一聲,聽著房睿輕柔得好像哄小孩一樣的聲音,心裡湧起了一陣奇異的感受。是因為美美嗎?我看著他牽著美美走在前面的樣子,小小的女孩腳步不穩地走著,兩個小辮子一跳一跳。此刻我心裡也突然湧起了一種可愛而熨帖的柔情。

“我還想看日出!”我沖著前頭喊了一句。

他沒回頭,卻淡淡地說了一句知道啦。

“我還想看雙彩虹!”

“……這我沒辦法,但,我覺得……應該能看到吧……”

我忍不住笑了,此時此刻,在路過這排老舊的民房時,我突然感受到了一種很久未曾出現過的真實的快樂。我加快腳步追了上去。

“哎,這邊房子看著和你家那邊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