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延昭偏頭看了玉崇江一眼。

從玉崇江這番話中,他聽出了小心翼翼的味道。

玉崇江算是他最信任的臣子,大事小事都能給出讓他耳目一新的建議,加上年齡相近,在君臣之外,兩人頗有些惺惺相惜的朋友之誼。

平日裡說起話來,玉崇江也不像別的臣子那樣,不是拍馬奉承,就是口不對心。

可眼下,這個被他當成朋友的人,竟也開始像其他人一樣,對他露出忌憚、惶恐的神色。

姬延昭想起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的所作所為,深知問題出在自己身上,他嘆了口氣,頓時沒了同玉崇江商議的心思,說了幾句話,將人打發走。

姬延昭下了榻,叫來宮人為自己洗漱更衣。

他已經連著好些日子沒能睡上一個安穩覺,今日這一昏迷,倒是補回了些許精神。

梳洗過後,姬延昭用了些膳食,感覺頭腦雖然清明瞭不少,但胸口總團著一股鬱氣,讓他渾身哪哪兒都不舒坦。

於是他帶上張恩,準備出去走走。

這一溜達,姬延昭溜達到了永安宮。

考慮到這些日子自己在前朝後宮名聲在外,周琅玥肯定有所耳聞,為了避免她因此生懼而疏遠自己,姬延昭打算進去看看她,順便同她解釋幾句。

姬延昭走進永安宮時,制止了要前去通稟的宮人,因此當他邁進內殿,只見周琅玥坐在羅漢榻上,正低頭納鞋底。

一針一線,她做得分外認真,連殿內進了人都沒察覺。

姬延昭輕輕咳嗽了一聲。

周琅玥嚇了一跳,手上的針一錯,立刻將手指扎出血來,她顧不得疼痛,連忙放下手上的東西,跪地行禮:“見過陛下,不知陛下前來,有失遠迎,望陛下恕罪。”

姬延昭把她的惶恐盡收眼底,他眼神微微一黯,心中那股不得勁的鬱悶更濃烈了。

“無妨,起來吧。”姬延昭走到上首坐下。

周琅玥立刻讓宮人奉茶,然後安安靜靜立在一側,沒有要主動說話的意思。

姬延昭只好沒話找話,環視了一眼殿內,道:“你這屋裡,倒是比朕上次來要暖和多了。”

周琅玥低聲道:“內務府前些日子送了許多物什過來,承陛下恩典,妾不勝感激。”

“要是還缺什麼,儘管差人去內務府要。”姬延昭道,“他們不會不給。”

“是,謝陛下。”

姬延昭上下打量著周琅玥,見她安安靜靜站在那裡,他心裡生出一點隱秘的歡喜。

這是他從五歲那年就下定決心要弄到手的女人。

二十一年前,姬延昭還只是不受寵的九皇子,宮中舉辦元宵宴,許多朝臣帶著家眷入宮參宴,那時檀望月病入膏肓,已到了彌留之際,沒有母妃帶著,他自然無法參加宮宴。

五歲的姬延昭躲在御花園,往魚池裡扔石子解悶,被路過的三皇子和六皇子看見,兩人起了戲弄他的心思,於是讓太監剝了他身上的襖子,將他丟進魚池。

魚池的水雖然不深,但寒冬臘月,他泡了一身水爬上來,當即打了幾個打噴嚏。

這時有笑聲從不遠處傳來,姬延昭連忙躲進假山裡。

他本想等那些人過去了再走,免得這副狼狽樣出去被人笑話,但縮在假山裡躲了一會兒,有腳步聲悉悉索索地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