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無際的混沌。

不是黑暗而是混沌。一片混沌的世界中,天地都像半閉著眼。

秦不晝伸了個懶腰,從地板上坐起,低頭一看,觸手的是粗糲的青灰色石板。他站起來四下張望,奇怪的是,分明處於這樣一片死寂到讓人覺得恐怖的混沌中,秦不晝卻感覺到一種源自靈魂的歸屬感。

這裡是他的精神世界。

秦不晝只從原主的記憶裡知道了精神世界的存在,這還是他第一次進入。

他像是分成了兩部分。現實中的他,不需要集中注意力,知覺自然而無限地延伸,穿透被白噪音嚴密包裹的牆壁,穿透地下訓練場厚厚的金屬板往地上展開。

僻靜的暗道裡水滴滴落鑿穿石面,蘑菇和苔蘚從縫隙裡悄無聲息地生長,迴廊中來往的腳步聲,研究員們激烈的辯論,訓練場中澎湃的熱血,囚徒的哀嚎與絕望的情緒……

東區總部外,飛行器在半空懸停或掠過,全息投影中星際偶像甜美的歌聲,母親呼喚孩子,被遺棄的瓜果腐朽的氣味。整個東區如同全息藍圖在他的腦海中微末畢現地展開。

若是普通人,突然接收到這麼龐大且雜的資訊量必然會崩潰,但對於秦不晝來說,升起自己的屏障,將這些資訊忽略是每一個哨兵的必修課。

而精神世界裡,那些嘈雜和過多無用的資訊全部都被完美的屏障抵禦在外。秦不晝耳邊只有無限的寂靜,而同時那一片漆黑中也顯現出星辰的樣貌。一顆又一顆的星辰在四周被點亮,光芒又往更遠方延伸而去。

不一會兒秦不晝便如同置身宇宙一般,四周星光璀璨。

秦不晝漫無目的地往前走去,腳下的土地熟悉且陌生。

他曾經見過的。

秦不晝皺眉,他總覺得自己曾經走過這樣一片地方,可是他什麼也不記得了。答案似乎觸手可及,而中間那層薄膜卻怎麼也戳不破。

秦不晝走出這座大殿,放眼望去。

混沌被烈焰和雷光衝破,撕扯成碎片,一面殘破的旗幟在空中翻飛,鮮血從絕望里長出來。原來自己的精神世界是這麼一副模樣,就算說是末世也不為過。

秦不晝輕笑一聲,手抄著兜隨意地喊道:“喂——有人嗎?”

然後他真的看見了一道會動的影子。

小小的,一不小心很容易忽略,踏著一地的烈火和鮮血而來,眼眸如同融化的金子。它在秦不晝不遠處停下,雖然被居高臨下地俯視卻絲毫不甘示弱,帶著與這精神世界的主人如出一轍、目空一切的驕傲。

程南音帶著人工嚮導素到地下訓練場找秦不晝的時候,秦不晝正毫無形象地撅著屁股蹲在地上,跟自己剛找到的精神體大眼瞪小眼。

精神體眨巴眨巴圓溜溜的茶金色眼睛,瞅著秦不晝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踩了踩身下的軟墊,眯起浸著點淚花的眼又趴了回去。

秦不晝:“……你起來。”

精神體懶洋洋地看了秦不晝一眼,挪過身,毛絨絨的屁股對著他。

秦不晝扭頭看著程南音,笑得一臉燦爛地把手裡的全息艙遙控器扭成了麻花:“這什麼玩意兒,我能弄死它麼。”

程南音:“冷靜,它還是個孩……小獅子。”

“你告訴我這——特喵是獅子?!!!”

秦不晝把一隻吉娃娃那麼大的精神體拎著後頸的皮毛提了起來,在手裡掂了掂:“明明是個貓崽子好麼?”小精神體晃盪著短短的小肥腿,一臉嘲諷地瞥了秦不晝一眼,低下腦袋舔了舔自己爪子上的肉墊。

究極絨毛控程南音內心吼道:我去這表情簡直一毛一樣啊!!

“呃……的確是獅子啊,就是小了點。”表面上淡定地摸了摸下巴,走過去,“奇怪,這是你家烈火?怎麼感覺不像啊。”這形態……倒像是新生的精神體。

不過,若真是新生的精神體那也太可怕了。程南音站在這麼遠的距離就能感受到那種強烈的威壓,比秦不晝之前的成年精神體烈火還要蘊有一種濃烈而深沉的恐怖,若是成長起來還得了。

他皺皺眉:“是出了什麼問題返回了幼生形態嗎?我給它檢查一下吧。”

秦不晝和小精神體同時轉過頭,看著穆南音眨了眨眼,歪過腦袋,不僅動作神同步,連眼瞳閃爍的光芒都同樣的熠熠生輝。

這幅畫面衝擊力太強,即便和秦不晝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程南音也不由呼吸一滯,感覺自己的心臟被一隻小箭“piu”地射中了,開始不停地往外冒粉色泡泡小花還有愛心。

然而下一秒秦不晝就很嫌棄地把小精神體塞到程南音懷裡:“拿去拿去別讓我看見他。”

雖然這麼說,他的眼神裡倒是並沒有真正的嫌惡,反而充滿了淡淡笑意。

精神體來源於他們的深層意識,是結合以前哨兵和嚮導最棒的幫手和最值得信賴的夥伴。不論何時,哨兵和嚮導都不會反感他們的精神體。

程南音猝不及防地抱著精神體小獅子,手臂有點僵硬,心裡怕怕的。他以前可沒被烈火少咬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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