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藏嚴實,然後等下次來時編出一個更加完滿的說辭,讓試圖從他身上尋找端倪的我們無話可說。”關堯的目光漸漸冷了下來,“而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盯好他。”

孟長青喃喃說道:“所以,這個李英,是真的有問題?”

“有沒有問題,或者說,到底有啥問題,不是我們這個時候就能下定論的。但你給我記好了,以後再遇到這種事,堅決不可以莽上去,聽到沒?能跑,就給我抓緊時間跑。”關堯命令道。

孟長青直點頭,也不清楚記沒記到心裡去。

下午三點,兩人終於緊趕慢趕地回了紮木兒市區。路過工廠街時,關堯狀似不經意地讓孟長青把他在路口放下,說是要到隔壁的市場給即將去集訓的關寧買點日用品。但緊接著,人剛一下車,便在孟長青的矚目下,給鬱春明撥去了電話。

鬱春明正坐在路邊一家咖啡店的店門口抽煙,隔著半條街,他就看到了下車四處張望的人,心裡雖然覺得好笑,但嘴上仍一本正經地回答:“我們就在你左手斜後方。”

關堯一轉身,遠遠地就望見了鬱春明周身飄蕩的煙霧,這人當即一皺眉,大步走上前,張嘴便想訓斥,鬱春明卻先一步把煙掐滅了。

“那菲在裡面。”掐了煙,他若無其事地說道,“整理上午的資料呢。”

關堯看了一眼坐在窗邊敲鍵盤的那菲,轉頭接著問:“我不是讓你晚兩天再出來嗎?”

鬱春明抬了抬眉梢,從衣兜裡摸出了幾張疊得亂七八糟的稿紙,遞給了關堯:“檢討書,你簽完字之後交給教導員吧。”

關堯皺著眉把這封檢討書讀了一遍,有些嫌棄道:“你這個字草得……”

“那領導再給我抄一遍。”鬱春明大言不慚。

“我再給你抄一遍?”關堯氣道,“我把你抄紙上算了。”

鬱春明不理,已預設關堯一定會規規矩矩地再抄一遍,他站起身,撣了撣煙灰,說道:“今天上午,我們從艾華母親的嘴裡,套出了點奇怪的東西。”

“奇怪的東西?”關堯一邊收整那幾張被鬱春明折得皺巴巴的稿紙,一邊問道,“咋奇怪了?”

鬱春明頓了頓,回答:“艾華母親說,李英出獄之後,林場老職工之間一直有傳言,稱他當年並非因操作不當進而過失縱火,而是因為與二廠的老廠長張南有矛盾,借機蓄意縱的火。”

關堯動作一滯。

——這個傳言,他也聽說過。

艾華母親艾秀紅是這麼說的:“其實都是沒影兒的事,但李英當年和張南確實關系不咋樣,哪怕是我們這些子弟學校的老師都有耳聞。”

“他們為啥關系不咋樣呢?”那菲問道。

艾秀紅輕嘆:“還不是為了混口飯吃這點事兒?李英是管倉庫的,手上雖然沒權,但有門路,能隔三差五地從庫房裡摸點東西出來賣了貼補家用。這事兒有次被張南給發現了。”

“然後呢?”那菲對木業二廠的往事一無所知,她好奇道,“張南處分他了?”

“關鍵就在這兒,”艾秀紅說道,“張南不僅沒處分他,還替他壓下了這事兒,不過……不過大家都心知肚明這是為了啥。張南他自己也不是個好東西,見了錢就眼開,知道了李英的掙錢法子,就想透過他發財。”

那菲有些吃驚:“竟然是這樣?”

“而且,我聽當年跟我一起教數學的魏老師說,張南他還拿這事兒要挾李英,如果李英不幫他幹活兒,他就把這事兒捅漏出去,讓大家都知道。”艾秀紅的臉上浮現起淡淡的嫌惡,她說,“魏老師的二哥在張南辦公室裡當文秘,所以我清楚得很。要不是因為他倆背地裡的事兒,後來大家能到處傳那樣的話嗎?”

鬱春明在這時開口問道:“張南本人也死在9·24大火裡了嗎?”

“可不咋的,”艾秀紅回答,“人要是還活著,誰會覺得那把火燒起來是因為他?你們去問問木業二廠或者么零三林場的老人兒,大家都聽說過當年那點事兒。”

“所以,你聽說過嗎?”鬱春明問道。

關堯呼了口寒氣,表情如常:“聽說過,艾華母親沒說錯,林場的老人兒都聽說過那事兒。”

“那你咋看?”鬱春明打量起了關堯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