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魚崖島(七)(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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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魚崖島七)
鬱春明說,那或許是氣話,也或許,就是王臻的真實想法。
“當初我考進市局刑偵支隊的時候,他四處託人找關系,希望把我調走,在我被分到他手底下做徒弟後,又百般推辭,不願收我。”鬱春明淡淡道,“不過那會兒的我也更年輕,更有志氣,存心不想讓任何人低看我,堅信只要我把一切做好,就會改變別人的想法,可實際上,那都是天方夜譚。”
一年前,因為那封信,王臻當著支隊一眾同事的面,對鬱春明大發雷霆,他說了很多難聽話,而鬱春明只記住了那一句。
當時的他難以置信地看著王臻,忍不住發問:“你咋會知道我媽?”
“我咋會知道?”王臻將那封信摔在了鬱春明的懷裡,“收你做徒弟,是我幹過的最失敗的事。”
最失敗的事……
鬱春明一臉空白,他第一次如此無措,以至於茫然地試圖尋找身邊人的幫助。
可是身邊誰會幫他呢?一場爆炸、一封信,讓曾經還算近密的支隊同事都唯恐避他不及。
“我被關在松蘭大酒店裡政審調查了整整四個月,從今年的一月份一直到五月初,加上之前那場至今責任無法定性的爆炸,最開始給的處分算是‘數罪並罰’,組織建議直接開除公職和黨籍。”鬱春明平靜地說,“後來,可能是礙於鬱副廳長的面子,最終換成了降級並調離原單位。”
然後,整個五月,他都被迫在惶惶不安中度過。
汪夢遊說過無數次,勸他直接辭職,離開警隊,換一個更加清閑安穩的工作,可鬱春明執意要等,甚至不惜放下身段去找鬱鎮山,祈求他留下自己。
“當時政審人員尋訪了隊裡的同事,希望瞭解一些有關我的情況,我後來才知道,包括王臻在內,為了撇清和我的關系,沒有任何一個人願意為我澄清。”鬱春明扯了扯嘴角,看向關堯,“可能我為人處世真的很失敗。”
關堯認真地回答:“這與你無關,人都是自私的,在那種境遇下,只有自保一條路可行,不過……”
他頓了頓,接著道:“不過,如果我在,我肯定堅定不移地相信你。”
“是嗎?”鬱春明一挑眉。
“那是當然。”關堯篤定地說,“但如果我真的在……或許最後就是咱倆一起發配邊疆了。”
鬱春明笑了起來。
關堯卻在這時突然問道:“所以,你為啥不把兇手寄給你的其他信拿出來,證明清白呢?”
鬱春明一滯,笑容漸漸消失了。
算上在紮木兒收到的,他一共有六封來自兇手的書信。除去最開始留存在松蘭市局的第一封之外,今年五月份鬱春明在松蘭的家中收到過兩封,在樓下的藥店裡收到過一封,在去往紮木兒赴任的火車上收到過一封,在木業二廠舊址收到過一封。
每封書信的筆跡格式不同、所使用的信紙不同,甚至寄信的方式也不同,兇手似乎總是能精準地定位到這個並不起眼的警察,並將一紙寫滿了恐嚇的長信送到他手上。
鬱春明再也沒有將這些上交過組織,他默默收好,甚至將第一封信重新抄錄了一份存在自己手中,並盼望著有朝一日能夠抓到兇手,好以此自證,同時又期待著某一天兇手忍無可忍,將自己殺害在某個暗巷之中。
這樣,他死了,過去懷疑過他的人自然會重新相信他。
這是最糟糕的結果,可鬱春明已在心中將這個結果推演了無數次。
關堯彷彿猜透了那可怕的想法,他鍥而不捨,誓要從鬱春明的嘴裡問出最真實的答案:“到底是因為啥?春明,你在害怕誰,或者說……你壓根誰也不害怕?”
鬱春明動了動嘴唇,他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一旦給出答案,那必將證明他的手上的確還有其他來自兇手的信。
“春明,過去你不願意讓人知道,是怕他們不理解,可現在呢?現在還會有誰不理解你?”關堯循循善誘道,“葛小培是李光來的好友,李光來疑似是磨盤山碎屍案的嫌疑人‘易軍’,他們二人聯起手來坑害你,讓你失去警隊信任,讓你被迫離開自己的崗位,你不想弄清楚到底是為了啥嗎?”
鬱春明不想,或者說,他已經知道了原因。
“王隊不好開口,所以我來開這個口,春明,你可以永遠不原諒市局支隊的同事,但是你不能不原諒你自己,因為錯了的人從來都不是你。”關堯振聲說道。
所以,錯了的人是誰?
是兇手,是誤會了他的王臻和警隊同事,是一廂情願把他送走的江敏和始終高高在上的鬱鎮山。
追根溯源,似乎每個人都有錯,可是最後白白承受的卻成了鬱春明。所以鬱春明恨自己,恨自己為什麼要離開紮木兒,恨自己為什麼會低三下四地哀求鬱鎮山,又恨自己為什麼如此軟弱,竟不敢向關堯道明過去。
他一步錯步步錯,最終錯得無以複加,然後一路丟盔卸甲,落荒而逃。
但好在天可憐見,命運讓他再一次遇到了關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