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臻不是掃興的人,他立刻接道:“對,那孩子機靈,肯定還活著。”

這話令關堯眼角一動,鼻尖隱隱發酸,他呼了口氣,低聲說:“這不是我在盲目樂觀,而是……我在欺騙春明相信長青還活著前,起碼得先說服我自己。”

王臻不說話了。

兩年前孟長青被分到林場派出所的時候尚未畢業,那張圓圓的臉上還掛著嬰兒肥,誰見了都想掐一把——除了關堯,因此孟長青毅然決然地做了他徒弟。

一晃兩年過去,這小孩還是剛來時的莽撞樣兒,嬰兒肥也褪去不少,但人呢?人又去了哪裡?

“到了!”王臻的聲音打斷了關堯的回憶,天運冶金廠到了。

這地方偏僻,就連旁邊的城中村裡都沒有多少人,只剩遠處那座大灰煙囪還在“噗噗”地冒著黑煙。屬地派出所的所長已經站在路口等很久了,他看見兩人,急忙迎上前。

“老王,你們好你們好。”觀文鎮派出所所長劉贏熱情地說道。

王臻一指他,向關堯介紹:“我當年警專的老同學,不求上進,在這兒養老。”

劉贏看起來脾氣很好,他笑著回答:“我不求上進,所以家庭美滿,你太上進,所以孤家寡人。”

這話說得王臻立刻收起了剛咧開的嘴角。

劉贏倒是興致勃勃,他打量起關堯來:“這是你新收的徒弟嗎?以前沒見過啊。那個長得漂亮的呢,咋沒來?”

王臻低咳一聲:“春明看家,這位是紮木兒林場派出所的小關警官,不是我徒弟,被借調到了專案組協同查案。”

“幸會幸會。”劉贏。

“走吧,”王臻一揮手,“咱們進去看看。”

觀文鎮派出所的幾個警員已經把冶金廠檢查了一個遍,並將相關人員帶到了行政辦公室中。

王臻站在窗戶口往下張望:“你們這兒的效益……不咋地啊。”

副廠長是個油光滿面的中年男人,他讓了一圈煙,沒人抽,最後自己訕訕地說道:“早前兒咱們廠是樺城建投底下的附屬單位,後來都改革,改革改革……就把廠子給改革出去了。剛開始私有化的時候效益還行,這幾年重組轉手了好幾次,就越來越差勁了。這不,沒準兒再過兩年,都得宣告破産了。”

“轉手了幾次啊?”王臻問道。

“一共四次。”正在翻看資料的關堯替副廠長回答,“十八年前,先是建投賣給了外資,然後北方科工回購,王新生從科工手裡買走了他們旗下的整個冶煉公司,但是後來,其中的一部分被重新收歸國有,給了有色冶煉,剩下的就是在樺城的這座邊緣化冶金廠了。”

“是沒給私人剩下點好玩意兒。”王臻打趣道。

關堯不解:“這個王新生還挺有錢,也沒見他有啥下海經商的履歷,咋能一口氣買下整個冶煉公司呢?”

王臻聽到這話也皺起了眉,但年代久遠,不通訊息網路的過去實在難以考據,當初王新生是藉著哪股春風獲得了大額財富都不好說,這錢來得是否合法、走的途徑是否合規,哪怕倒追二十年,也難以查出。

關堯搖了搖頭,放下資料,轉而問道:“你見過王新生嗎?”

“我?”副廠長被關堯的目光盯得一哆嗦,他急忙回答,“我見過幾次,警察同志,我確實見過幾次王廠長,但不是很熟悉,我和小薇姐打交道多。”

“楊小薇?”關堯一抬眉。

“對對。”這膀大肚圓的副廠長夾著皮包,諂媚一笑,“警察同志,不會是小薇姐出啥事兒了吧?”

“啥事兒也沒,”王臻嗆道,“少瞎打聽。”

說完,他又問:“那你認不認識一個叫……何望的人?”

“何望?”副廠長的神色更茫然了,“不認識,也沒聽說過。”

“方典呢?就是你們小薇姐的前男友。”王臻繼續問道。

“方典我知道,”副廠長這回點起了頭,“聽小薇姐說過,但我沒見過,只知道他跟小薇姐談了幾年戀愛,還,還生了一個小孩兒。”

就這些了,除此之外,這裡的人基本一問三不知,一點有用的訊息都打聽不出來。

關堯倒是多了個心眼,他提道:“那葛小培呢?你們這兒有沒有人知道葛小培?”

“葛小培?”副廠長仍舊一臉迷茫。

然而這時,後面有個工頭叫道:“我認識葛小培!大概十年前那會兒,他在廠子裡打過工,正好擱我底下幹活,但手腳不幹淨,偷車間的東西,後來被主任開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