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菲沒有接腔,她並不認可關堯一廂情願的懷疑。

“北林村呢?”見這事討論不下去,關堯又轉而問起了何望,“韓忱他們有在北林附近發現嫌疑人的蹤跡嗎?”

那菲回答:“下午的時候,我們在丹安公路第三個岔口外的林子裡發現了一輛小麵包車,車裡的水箱沒上凍,應該是剛被人丟在那裡不久。韓忱懷疑,這輛小麵包車就是嫌疑人遺棄的。組裡的同事在車座上發現了兩根毛發,剛送回去做鑒定了,目前還不能確定是不是嫌疑人的。”

關堯點了點頭,他說道:“昨夜我雖然沒和嫌疑人打過照面,但看他的身形樣貌,很像何望。”

“韓忱也是這麼說的,”那菲思索道,“可是,北林村18號,我記得,這地方應該是當初磨盤山碎屍案嫌疑人的落腳地,現在咋會……”

“北林村18號,那裡離昨天我們找到的何望ip地址,以及何望與艾華的接頭地點都在一條線上,如果磨盤山碎屍案的嫌疑人仍在附近徘徊,何望出現在那裡,也不是沒有可能。只是……”關堯不知想起了什麼,突然不說話了。

“算了,你也別再糾結這些事了,”那菲回頭看了看玻璃窗,又看了看關堯頹唐低迷的神色,忍不住開口問道,“關警官,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師哥是誰?”

關堯渾身一震,他緩慢地抬起頭,望向了那菲。

那菲說道:“既然都已經成這個樣子了,我也沒必要再替他瞞著了,關警官,其實我師哥……”

“我知道。”關堯沒等那菲說完,他輕輕地抽了下鼻子,回答,“我知道,我都知道。”

那菲不說話了,她靜靜地看著關堯。

正在這時,監護室內的醫生走了出來,他沖二人道:“剛剛人醒了,你們可以進去一位探視。”

關堯立刻放下了飯盒,拔步就要往裡走,走到一半才想起那菲也在,於是回頭看她:“那個,我……”

“你去你去,”那菲趕緊說道,“我師哥要敢知道我把你攔在外面,自己跑進去看他,他非得氣得從床上坐起來揍我。”

這話說得關堯臉一紅。

好在監護室內只有鬱春明一個,因此臉再紅,也只有鬱春明能看得到。他戴著呼吸機,偏過頭,視線落在了關堯那雙滿是血絲的眼睛上。

“疼嗎?”關堯俯身道。

這句明知故問的開場白讓鬱春明很想破口大罵,或是像往常一樣陰陽怪氣兩句,但很可惜,嘴毒的鬱警官被封住了嘴,只能無辜地望著關堯眨一眨眼睛。

關堯絲毫不清楚躺在床上的人在想什麼,他沿著鬱春明光裸的肩膀往下,隔著厚厚的紗布,看到了清晰的血色。

“春明,我……”關堯喉頭一哽,鼻尖也跟著紅了。

鬱春明瞪大了眼睛,他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關堯,似乎不敢相信這人居然會為自己掉眼淚。

關堯深吸了一口氣,強忍住淚水,他摸了摸鬱春明的頭發,又想要去碰他的臉頰,可手伸出去一半,卻又不知所措地收了回去。

“今晚我帶你去松蘭。”關堯說道。

鬱春明一頓,愈發感到不可思議起來。

關堯接著說:“我聯絡了汪老師,松蘭那邊會有人來接你。”

鬱春明眨了眨眼睛,試圖對此表示抗議。

關堯又說:“我知道你不願意回松蘭,但是你的傷實在麻煩,我只能想辦法把你弄回去,別擔心,我和你一起。”

鬱春明瞪著關堯。

關堯卻開始輕聲數落起他來:“你說你,一天天的,還好意思說小孟莽撞,你自己就不莽撞了嗎?明知那是嫌疑人,還敢一個人往上沖,你知道我在後面看著有多害怕嗎?”

鬱春明想要解釋,可惜沒有機會。

“幸好關寧和她老師在那列火車上,不然放你在那等著,恐怕等救護車來,血都流幹了。”關堯輕嘆一聲,“幸好,真是幸好,你還活著。”

這話說得鬱春明也跟著眼眶一熱,他伸了伸手,想要去拉關堯。

關堯卻不長眼色地按下了鬱春明的手:“幹啥呢這是?老實躺著。”

鬱春明依舊頑固,他握住了關堯的手指,然後示意他攤開掌心。

關堯一凝,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什麼,急忙把手放到了鬱春明的指尖。

——他要寫字。

跟隨著鬱春明緩慢又艱難的筆畫,關堯辨認出了他寫下的第一個字: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