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磨盤山二)

紮木兒么零三林場,曾經金阿林山最大的林木開採區,在木業二廠迅速衰敗後,隨著禁伐政策的到來,最終變成了渺無人煙的荒野,就連林場子弟關堯都很少再踏足那裡。

尤其是三十三年前木業二廠在大火中化為灰燼後,整個磨盤山的上空都彷彿籠罩著一層森森鬼氣,叫人覺得無比壓抑與沉悶。

而就在今天早上,這個氣溫驟降的秋冬之交,例行巡山的護林員在磨盤山老棧道下面的一處廢棄瞭望塔底,發現了一隻藏匿在草叢中的人手。

“身份確認了嗎?”關堯放下飯盒,匆匆問道。

舒文搖了搖頭:“目前只發現了一隻手,所長讓咱們在崗的不在崗的全部上山搜尋,分局刑偵隊的人一會兒就要來了。”

說到這,她壓低聲音道:“聽說,上面被這事兒嚇了一跳,而且因為咱們市分局的局長今年五月出事之後,那個位置一直空著,所以刑偵口直接把案子報到金阿林山地局了。畢竟這兩年,這兒的旅遊好不容易發展起來,行署下了死命令,不管是啥原因,都要抓緊時間徹查到底,千萬不能擴大影響。”

聽到這話,關堯一拍目瞪口呆的孟長青:“少坐在這兒下大神,開車去。”

說完,他翻出手機,為鬱春明撥去了電話。

這日晌午,關堯把車開到磨盤山下時,鬱春明已在那裡等待很久了。

他身上還穿著那件黑色皮夾克,看樣子,應該是沒走多遠,就被關堯一通電話叫到了現場。

“鬱警官,吃飯了嗎?”孟長青湊上前問道。

關堯按著這小子的腦袋,強迫他向後轉一百八十度:“你和小田一組。”

“我……”

“走吧。”不等孟長青反駁,關堯的執法辦案隊老同事李小田上前,拉過了他的胳膊,“我們倆沿野道上山,你們就從貯木場那邊走吧。”

幾個人說話時,鬱春明就站在一邊靜靜地看著,等到關堯把一眾人等安排完後,他才開口問道:“我呢?”

眼下,站在山底的只有他和關堯兩人了,這話問了等於白問。

關堯掃了他一眼:“你跟著我。”

鬱春明看上去沒有異議,他只是從兜裡摸出一支煙,並按下了打火機。

關堯一皺眉:“林木保護區禁火。”

“什麼?”鬱春明似乎沒聽清。

“林木保護區禁火。”關堯不耐煩地重複了一遍,隨後,在鬱春明的矚目下,他直接上手摘掉了這人嘴裡叼著的煙,“有沒有點防範山火的意識?”

說完,他拎起手電,掛好呼機,越過了一言不發的鬱春明,向貯木場走去。

磨盤山不高,但左右綿延極深,這些年來林場關停,山上少有人煙。順著貯木場以及林木工人走過的老路上去,三、四十年前搭建起的繩索、棧道都已鏽跡斑斑,損毀不堪。在這深秋時節,隨著山間白樺葉變黃,滿地霜露凝結成碎冰,陣陣刺骨的寒風也跟著撲面而來。

關堯走在鬱春明身邊,用餘光去瞥他的臉色。

這人天生白,不過也算不了什麼,因為北國邊境天生白的人太多,可是鬱春明跟他們不太一樣,鬱春明不僅白,而且是一種沒有血色的蒼白。尤其從關堯的視角看去,他那雙緊抿的嘴唇似乎不帶一點顏色。

“你很冷嗎?”關堯忽然問道。

鬱春明明明已經凍得鼻尖發紅,可他仍說:“不冷。”

“車裡有警服棉衣。”關堯說完這話,又忍不住補充了一句,“這地方可不比大城市,入了冬,天天刮白毛風。”

鬱春明偏過頭,看向關堯:“如果你冷,我可以下山去替你拿。”

關堯一皺眉:“我是在問你……”

“啊!”這話沒說完,距離此處不遠的山崗另一側傳來了一聲尖叫,緊接著,兩人掛在腰間的對講機響了起來。

“老關,貯木場三點鐘方向,護林員駐站後。”李小田的聲音從那頭傳出。

貯木場後三點鐘方向上的護林員駐站其實已經荒廢多年了,如今只剩一個被樹葉覆蓋的小屋,立在結了霜的林子裡。

孟長青和李小田一臉嚴肅地站在屋後,青白的臉上都泛著不祥之色。

“叫啥叫?你那一嗓子快把山喊塌了。”關堯路過孟長青,面色微帶不悅。

孟長青抿著嘴,抬腿指了指自己的鞋底:“師父,如果你一腳踩上去了,你也會叫出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