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逢魔時刻(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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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就是關繫到師雩的那個案子,發生在a市的最後一起兇殺案……”胡悅幽幽地說,“劉宇已經卸下心防,開始招認自己犯下的陳年舊案,但是,發生在a市鋼鐵廠家屬區的這個案子。”
她頓了一下,輕飄飄地吐出幾個字,音節掉在地上,卻彷彿有金屬撞擊之聲。“他沒有認。”
他沒有認——其實,認了又何妨?已經必定是死刑了,多一件、少一件,真的那麼要緊嗎?但,他畢竟沒有認。
師霽有一點想笑,但他沒有,這不合適,他說,“哦?他說的話,可信嗎?”
“是啊,他說的話,可信嗎?一個連環殺人犯,為自己開脫的話,有什麼公信力呢?”胡悅說,似笑非笑,“如果是以前,可能專案組完全不會採納他的口供,就是現在,想要證明他沒做過,也很困難,劉宇說,a市案發的時候,他已經離開了a市,回老家過年去了。可,這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他找不到人為自己證明。”
“所以,專案組傾向於劉宇是在砌詞逃脫罪責?”
“至少,大部分人是這麼認為的。當然,專案組在a市辦案,也不可能避免受到當地警方的影響,有很多陳年舊案,都有人想借機報個結案,給自己安靜,也能讓受害人的家屬至少安心幾年——我們都知道,懸案破獲的機率,其實是很低的,既然如此,讓他們以為案子已破,又有什麼不妥呢?”
胡悅說,她的臉藏在電腦螢幕後,聲音很冷靜,手還在機械地點著oa系統裡的檔案,幾個字打好了又刪掉,全是無意義的亂碼,“但是,劉醫生持不同看法,以她專業的眼光,她認為,劉宇在這件事上,並沒有說謊。”
“而你支援她?”
“我不支援誰,”胡悅糾正他,她扭過頭,眼神攫住了他的,她的眼睛瞪得很大,有些小鹿的純真,深深地望進他的眼底,像是想要看到他的腦子裡去。“我相信我的眼睛——我見過劉醫生,我相信她的專業,她撬開了劉宇的嘴,讓這個極度難以偵辦的案件開啟了突破口——要知道,如果劉宇箴口不言的話,他是很有可能平安回家的,他自己也知道這一點,在這樣的情況下,劉醫生還能讓劉宇開口為自己掘墓,我沒有理由不相信她的專業判斷,劉宇,在這件事上並沒有說謊。”
如果沒有劉醫生呢?
如果劉宇沒有落網呢?
一個個如果,紛紛劃過腦海,在他腦中張開了瑰麗的想象,師霽讓自己從它們旁邊經過,他總要維繫好體面。
“那也就是說,師雩的那個案子,兇手另有其人。”
“可能是模仿犯——我讀過,很多連環殺手都有自己的粉絲和模仿者,當他們的故事開始流傳,這種殺人手法,會讓本來就有暴力傾向的兇手想入非非,受到一定的暗示,在強烈的刺激下,他們很可能做出類似的犯罪行為……這是犯罪心理學的知識,劉醫生告訴我的。”
胡悅講,她的眼神在他臉上游走,像是不想錯過他最輕微的表情波動——但師霽現在什麼也不想給她,他正想讓她陷入彷徨,也看看她的失態,他按捺住心緒,“是嗎?”
他們眼神相對,都竭力藏著自己,卻又想要窺探對方,是胡悅先放棄了,她往後一靠,手離開了滑鼠,倚著扶手拭了一下鼻尖,笑了,“你知道嗎,其實,你的反應已經很不合理了——一般來說,你應該很震驚,甚至是拒絕相信才對。”
她說得對,師霽發覺這的確是個破綻——當然,他無心去彌補,但沒注意到,這是他的過失。
“沒你這麼厲害——你總是最厲害的。”他用慣例微諷的語氣回報,但胡悅沒被他蒙騙過去,依然是篤定自信的表情,主導權一直牢牢握在她掌心,未曾讓渡——師霽也由得她去。
但他們誰都沒有再說什麼,他本以為,她會將整個故事講完,但胡悅不再說話,她看得他越久,自信也就越淡,取而代之的是漸濃的失落與悲傷——而這才是他承受不了的,師霽不想看到她哭,那太……
太狗血了,而他從來都不喜歡狗血。
“她是什麼時候告訴你的。”他問。
“你找車鑰匙的時候。”她說,又加上一句,“其實,我覺得你看出來了。”
確實很敏銳。師霽笑了一下,還好,她現在又能控制住自己了,“是嗎?”
他的不置可否,沒有讓她彷徨失落,胡悅緊緊地望著他,視線沒有絲毫轉移,她說,“dna提取的新技術也是你提醒的——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這個答案,如果由他說出口,那就不靈了,師醫生說,“我也有一個問題想問你——今天,你為什麼要劃那一刀?”
他沒有否認她的提醒,這無異於肯定了她還沒問出口的疑問,即使這答案恐怕已有極嚴謹的證據支援,胡悅的眼睛依然迅速地黯淡下來,有一點水光聚集,但很快被她砸掉了,只是,她的回答中仍不無失落,“我國法律規定,沒有正當理由,警方不得在未獲得公民許可的情況下,持有公民的dna資料。當時你的律師和警方簽有備忘錄……在你的dna和劉宇的dna並未檢出相似性的情況下,解同和刪掉了你的dna資料——他是個很守法的警察。”
這,是真的出乎師醫生的預料了,他有點吃驚,“真沒想到——我還以為他會留著的,這個人,這麼老實,怎麼破的案子。”
胡悅撲哧一聲,被他逗笑了,但這笑聲也幹巴巴的,充滿了表演未果的尷尬,笑到後來,越來越勉強,她裝得太久了,現在大概已到了強弩之末。但師霽不會因此失去敬意,他是很佩服她的,胡悅的心理素質,實在是常人難以想象的強大。
別難過,他想說,但說出口的是,“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懷疑的?”
這答案如果是很早,那就崩三觀了,所以他想,大概不會太早,但也不會太晚——甚至懷疑過,是祖父和她說了什麼,畢竟,是老爺子把她安排到他身邊——
“我當然從一開始就想過所有可能。”
現在已經不用猜了,答案由她說出來,告訴他知道,他只需要判斷她有沒有說謊。胡悅又笑了,她的笑裡噙著淚光,就像是那天在積雪皚皚的校園上空,她含淚的吻一樣讓人心碎。“但是,中間你的dna被檢過了……”
她閉上眼,按了一下太陽穴,繼續往下說,聲音怪怪的,“那天,我心裡真的很難過。”
“我以為那天你就會拔幾根頭發的。”師醫生說,想活躍一下氣氛,他往後退了一步,現在的距離太近了,是個適合安慰人的距離,但她當然並不需要他的安慰。
“我也想,但是你知道,dna至少要帶毛囊的,那個你不可能沒感覺。”胡悅笑了,“你家裡也真的很幹淨,一覽無遺——現在想想,都有原因。”
她聲音漸漸小了,“都是有原因的……”
“但是,我並不是那天開始建立這個懷疑。”她又振作起來,“只是想要更接近你一點,你知道這個懷疑,是什麼時候肯定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