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搖搖頭,“很壓抑的,還不如做這種短期護工,經常換環境,遇到不好的,很快也就過去了。”

“你們那個服務公司還有鐘點工啊?”

“有的,我們什麼都有,培訓得也很嚴格,都要至少專科學歷,健康證、戶口本,什麼都要看的,還有很多菲律賓那裡過來拿工簽的菲傭,他們專門去英國上過專科學校,很會服侍有錢人的。”劉阿姨還是很以自己的公司自豪的,如數家珍地和她介紹,“我們是s市這邊最好的家政服務公司,只服務資産在1億以上的高階客戶——”

她看了一下胡悅,“和他們的親屬,我們老闆很有錢的,和師總也是好朋友,他們兩家公司是一起做起來的,聽說師總在我們公司還有股份呢。”

“是嗎?”胡悅有點吃驚,不過想想又不稀奇,“也對,十年前,大陸這邊整個奢侈業是井噴的,把握住機會的話,一起做起來很正常——你們老總怎麼認識師主任的,整容手術認識的?”

“不是。”劉阿姨捂嘴笑。“老闆剛開公司,師主任來我們公司找鐘點工,投訴了好幾個,就這樣認識的。”

這麼一說,確實非常的師霽,胡悅也跟著捂嘴笑起來,“師主任是不是就是那種很要事情的客戶?”

劉阿姨沒說話,但表情已說明一切,兩個女人對視一眼,有點分享了秘密的感覺,笑得心領神會。劉阿姨笑完了低聲講,“師主任就是最要事情的客戶——我們這裡的鐘點工阿姨,做過師主任家裡出來,百毒不侵,去誰家都保證做得明明白白。”

“是不是?”胡悅就知道,沒有護工、管家和保姆私底下是不八卦的,她也很知道怎麼能讓她們說更多,興趣不多不少,不會少到讓他們覺得自討沒趣,也不會多到讓劉阿姨警覺,當然,更重要的是,她的身份,並不是一個純然的主顧,和師霽的關系也不像是劉阿姨幾番試探的那麼親密,可又十分熟悉,劉阿姨自然有說點瑣事也無傷大雅的感覺。“是潔癖吧?”

“不止的,師總有點……強迫症。”劉阿姨的想法應該和她想得差不多,也是好心讓她知道忌諱,以後不要在類似的細節上觸怒上司。“他家裡的所有東西,出門的時候什麼樣,回來的時候就是什麼樣。阿姨過去,每天都要用消毒水把地板和傢俱擦一遍,地板上是連一根頭發都不許有的——所有師總用過的東西,什麼剃須刀啊、梳子啊,也都要揩幹淨,還有牙刷什麼的也是,每天都要幫他把舊的扔掉,新的拆開來擺好。甚至連垃圾袋都不許胡亂裝的,一般我們平時買東西,不是會有那個塑膠袋嗎,不允許拿來套垃圾桶的。”

背地裡,鐘點管家估計是沒少吐槽過這個,劉阿姨模仿她們的語氣都很像,胡悅聽著也是一陣會心,也有點稀奇:師霽是有潔癖,在他們這個行業其實不鮮見,不過在辦公的時候沒表現得這麼明顯,他喜歡用無菌洗手液和酒精棉片擦桌子是真的,一般來說,也頗排斥和別人的身體接觸。不過是真的沒想到,在家裡居然這麼嚴重。

“想象得出來的。”她說,回憶著師霽擦桌子的動作,忍不住笑出聲——再酷炫的男神擦桌子也很坍臺的,“不過,好像最近這一兩個月好很多了,沒那麼誇張了。”

“是不是?”劉阿姨也有點吃驚,“我們這邊客服也說,好像這幾個月脾氣好多了——師總每半年總要換一個新阿姨的,每次換人都免不得要投訴好幾次,這一次派過去的阿姨,做得好像也不是太好的那種,本來都以為會打電話來罵人的,沒想到居然沒有,還留她做下去了。”

“那可能是因為師總這幾個月心情不錯。”胡悅隨口說,但又有些後悔——案子的事當然不足為外人道,但不解釋的話,萬一被誤會是這幾個月師霽和她發生了什麼關系,那就不好了。

欲說還休,劉阿姨嘴上不說,但眼睛裡卻分明有些好奇,胡悅想要講:其實應該是和他弟弟有關——但後面那句,‘最近查出來不是兇手’可不好說——

思緒落到這裡,忽然有點不對,好像有什麼線索浮現,但一時間又說不出是什麼,胡悅抿起嘴,擰眉重溯剛才的思維:不足為外人道,師霽和她的關系,他弟弟——他弟弟,幾個月以前——這幾個月——

清脆的鈴聲,忽然在床邊響起,劉阿姨起身幫她拿過來,“胡小姐,電話——您再吃一碗飯吧。”

“喂,芝芝?”胡悅接起電話以前,一晃眼看到好多未讀訊息,心裡多少有數了,“你微信找我啊,我剛吃飯呢——手機沒在身邊,不好意思呀。”

現在都是微信找了,沒迴音才直接打電話的,不過謝芝芝心情似乎非常好,並不和胡悅計較,而是連聲笑道,“沒事呀沒事呀,嘿嘿嘿,悅悅,我是打電話來給你報喜的——我評上住院總了!”

啊?她評上住院總了?

胡悅不禁微訝:謝芝芝人脈這麼強?還是運氣好?好像她自己都沒有很抱希望吧?

拿開手機,胡悅快速滑出微信檢視了一下未讀訊息:果然,知道胡悅訊息靈通,報喜之餘,謝芝芝也想弄清楚她是怎麼當上的住院總,胡悅一直沒回複,她這才按捺不住打來的電話。

這事胡悅確實不知情,剛要表達驚喜,可心念一動,她又把所有的驚訝都壓了下去,

“哦,公佈了啊,恭喜啊,芝芝——這一下,總算開心了吧?”

什麼也沒說,但那個高深莫測的口吻,彷彿一切都盡在掌握之中,這叫謝芝芝怎麼不想歪?她一下就亢奮起來,卻又不是很敢相信,“悅悅,你——你——難道——”

“這麼好的喜事,這還不一起吃個飯啊?”胡悅不正面回答,“你都說了好幾次要來探病的——芝芝,你到底什麼時候來呀?”

“就來就來,今天就來!”謝芝芝已是喜翻了心,和胡悅快速訂約,也就告辭掛了電話,她肯定還有許多社交要做的。

胡悅拂著手機,沉思了一會,開啟微信,先滑到任小姐那一欄看了看,回想一番當天的對話,要切出去以前,又不禁點開了置頂的對話欄:師霽和她的對話,止於昨晚,他問了句【恢複得怎麼樣】,她回了句【還好】,也就沒下文了。

想說點什麼,可該說點什麼呢?

手指在鍵盤上盤旋了半天,還是關了程式,幹貝花膠排骨湯漸冷,已沒那麼香了,胡悅抱著手機,在餐桌邊坐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