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妥適需要這麼快就再補藥嗎?他就不怕會産生抗藥性?”

“當然不需要,打了這麼多年,他不會不知道保妥適的最佳注射週期,所以,你也應該很清楚,他要你過去有什麼意圖。”

“這就是我不贊成你孤身過去的原因——”解同和提高了聲調,他有點生氣的樣子,“張藍鳳的證言不假的話,李容聲是什麼樣的人你心裡沒數嗎?胡醫生,作為一個警察,我也不可能讓你做這樣的事,你做得已經夠多了,接下來的事就交給警察好了。你們還是快回去掛號什麼的吧,不是說病人都排倒醫院外頭了嗎?怎麼一天天的這麼有時間!”

當慣了警察,解同和為人處事一向有分寸,他的話從來沒這麼多過,更是很少有這種說一不二的氣勢——但越是這樣就越顯得心虛,胡悅和師霽都不為所動,對視了一眼,又看向解同和:聰明人,話不用說透,“現在這件事,已經不是你說無關就無關的了。”

想要抽身而退,哪那麼簡單,師霽當時沒和李生翻臉,現在也不好貿然中斷聯系,胡悅說動了鐘女士,現在不去,解同和該從什麼地方尋找證據?“已經是十年前的案子了,按照鐘女士的說法,那些消失的人是留不下任何痕跡的,人燒了骨灰灑了,安保系統也有漏洞,現在的火化技術,什麼時候開爐周圍哪有訊號,等你們找到了那間殯儀館,然後呢?難道還要等到下一個意外出現,那得等幾年?”

“已經有一個客戶是李生的受害者了,我也不想到時候再給另一個客戶做鐳射修複。”胡悅的語氣斬釘截鐵,“昨天我接了於小姐的複診,幫她檢查了一下乳房假體,借這個機會看過了——她身上沒有傷痕,李生對她也依舊很好。可見李生只是對特定長相的女性有興趣,我距離他的模版還遠得很。第一次見面,他最多給我一點甜頭罷了。叫師霽拉皮條,不也一樣是給了甜頭——合夥開醫院,這可是幾十億的大生意,都有根胡蘿蔔吊著呢。”

話是這麼說,但叫胡悅和李容聲獨處,解同和心裡明顯過不去這個坎,他沒法說服胡悅,更沒法說服師霽——很明顯,反對她獨自前往的人是他,而贊成的人是師霽。

“我真是搞不懂了,你們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怎麼的,真是外行膽大啊,親自和犯罪分子接觸,一點不帶慫的?”他臉沖著胡悅,問完了又質問師霽,“你也是,我就不說別的了——”

他意味深長地頓了一下,眼神在兩人中間打了個轉,胡悅和師霽都擰眉回望,一副什麼也不懂的樣子,解同和這才繼續往下說,“就說你們倆是師徒關系,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這道理你不明白嗎師霽?胡悅年紀小不懂事,你不攔著她至少也和她一起去吧,讓她自己去,她要是就此消失不見,你良心能安?”

師霽還是一如既往的英俊又冷淡,語氣沒什麼溫度,他的白大褂似乎永遠不染纖塵,“這世上本來就有很多人無緣無故的消失不見,並不止她一個,胡悅已經是成年人了,她也覺得自己是個強者,我沒必要攔著她證明自己。 ”

胡悅和他對視一眼,師霽的表情還是那樣,就像是她每一次自不量力地提出要求時一樣,漠不關心,隱藏了那麼一點點挑釁的蔑視——他當然不會阻止她了,恰恰相反,師霽的潛臺詞也很明顯:他倒是想看看,她自認的那麼強。

越是這樣,打他的臉也就越有趣,胡悅唇邊逸出一絲微笑,有時不用假裝天真活潑,可以有一個人看透你的本色,不管怎麼否認,這確實也真讓人覺得有意思。

“師主任說得對,閑事是我要管的,”她平靜地說,“我要為自己的決定負責,我也相信自己的判斷——李生要我單獨去,未必是對我有什麼興致,不過是想測試師主任的誠意罷了。多疑的人總是會多試探幾次,李生想和師主任一起開醫院,十幾億的投資要全都由他來運作,不拿捏一番怎麼行?”

道理解同和都懂,感性上過不去而已,他無奈地吐口氣,從兜裡拍出比紐扣還小的縮微攝像頭,“行,反正這是你說的,出了事可別回來找我做警鬧!”

這不過是氣話,解同和和師霽年紀差不多,都是三十幾歲的成熟社會人,氣一句還好,再繼續表演就有點假,他很快又回複了之前嘻嘻哈哈的老樣子,邊幫她設定攝像頭邊開玩笑,“十幾億,師主任,你就和我說你有沒有一點心動吧。要不,我這案子辦得慢點,等你拿到錢了,我們再——”

師霽根本懶於搭理,“呵。”

“錢你無所謂,那人家提出的別的好處,你總不會無所謂了吧?”解同和有些曖昧地擠眉弄眼,“你弟弟的事情——”

他這一問,胡悅有點尷尬——她是很好奇李生怎麼拿師雩的事情說事了,但解同和不知道師霽已經和她說了許多師雩的事,這會兒如果表現得太無動於衷,解同和大概就能猜到她知道了個中內情,怕不是又要被調侃一番?但故作不知又有點假,這好奇與不好奇,該怎麼好奇,在分秒內好像還真沒法分析,一時間演技尬在那裡,躊躇了一會才東看西看:最好兩個男人光顧著對峙,都忘記了她在一邊。

但,這想法註定是有些天真——解同和一向是暗中觀察掛的,他是警察,這也屬於職業習慣,師霽的眼神也掃著她,被看到了才收回來,他笑了一下,“我沒那麼天真。”

是覺得李生辦不到,還是……

沒有讓她猜很久,師霽自己說,“消得了通緝令,消得了記憶嗎?”

他望著解同和,眼睛微微眯起來,亮出牙齒,作勢微笑,解同和也不再是那個笑口常開的老油條,迎著師霽的眼神,心領神會地揚起唇角,這一刻,他看起來居然有點帥氣。

“你說得對,有些事,能那麼容易忘記就好了。”

胡悅左顧右盼,知道是自己出面緩頰的時候了。

“那個,話說回來,我……該怎麼去別墅群啊?”

胡悅不會開車,這個是她這個年紀女孩子的通病了,大城市停車場不好找,很多女孩子都不覺得駕駛是必備技能,胡悅有機會倒是想學,但以前真沒錢。還好,她運氣不錯,李生人在失去辦公樓,免去了她叫輛計程車到別墅以後就回不去的尷尬。

沒了探魔窟的噱頭,一切就平淡起來,秘書客氣地講她請到休息室用茶,“李生正在開會,稍後我來請您”,胡悅坐下來手機一玩就是一小時,這時候她已經確定李生對她並沒什麼興趣,叫她單獨過來,確實是在測試師霽的服從度,或者更明顯一點,就是要確定師霽是怎麼樣的人——他要胡悅來做什麼,師霽不會不清楚,如果為了投資的機會,能獻上身邊的助理,這樣的人固然可恥,但也很好利用,只要能抓住他的慾望,就可以輕松地駕馭在鼓掌之中。

“胡醫生,李生現在有空了——”

一切一如預料之中,胡悅進去和李生打了招呼,解釋了保妥適的注意事項,“之前主任給您規劃的注射間隔最好是不要再縮短了,否則機體一旦産生耐藥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