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紅葉、田野。”

沉默了一會兒,師霽打破沉默,透過後視鏡瞪了他一眼,“問的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你朋友完全等於你吧——論文不寫,閑事管得真是開心。”

下午就擺進水裡的魚鈎沉了一下,胡悅低下頭,藏住唇邊的笑意,“啊,什麼啊,我不懂你的意思啊,師老師。”

到目前為止,她和師霽玩的都還是那種心照不宣的遊戲,他隔離掉白姐,表面上只是為了懲戒她的小心機,隔離到她和白姐、李生的用意沒明說,胡悅明著戳穿當然師霽只會否認,但現在繼續裝傻就有點欺負人了。——她是從於小姐那裡找到的線索,這一點相信師霽已經猜到了,而且,從他在意紅葉、田野來看,師霽肯定是知道李生在哪裡就醫,否則,不會對這個ye字如此敏感。

“呵,”對她的小手段,師霽素來只需要一聲冷笑就能將優勢凍住,不過,今天他的情緒確實比平時要低沉和急躁一些,胡悅估著他會再hod一會的,可今天,他卻比她想得要更快一步。“如果你作死只會自己死,你看我會不會管你——李生這個人,不是你能招惹的,黑白兩道通吃,能量比你想得大得多,你不要命,我還要。”

他不裝她也就不裝了,胡悅很好奇地問,“你是不是一點也不相信正義啊,師老師?”

師霽哼笑了下,沒說話,但表情已足以回答一切,他看上去實在是很像一尊雕像,非常英俊,而又充滿了一種現實的冷漠:正義?什麼正義?師主任的字典裡就沒這種東西。

接觸的時間久了,膽子會比從前大,但也不僅僅只是因為認識的時間越來越久——支援她底氣的是一種很玄妙,從未被承認但又給了她很多信心的,無以名狀的猜測,胡悅看了師霽一會,脫口問道,“是不是因為你弟弟的事情,所以——”

她一下不敢再說了,因為師霽極為淩厲地瞪了她一眼,胡悅的心甚至瞬間都跳得加速,她甚至以為自己即將被丟下賓士,要在車水馬龍中走回醫院——

師霽也許也考慮過這個可能,但,不管為了什麼,他並沒有這麼做,甚至再開口的時候,語氣已經是被壓制過的冷淡——雖然不耐煩,但還是強壓著和她講道理。“好,就假設張家三鳳的事情,的確和李生有關,甚至就假設就是他做的,你打算怎麼做。”

“啊?我——”

“我就問你打算怎麼做,這已經是十年前的案子了,十年,足夠李生換好幾套房子,把案發現場重新裝修。足夠他把明顯的線索都處理掉,不管是人還是物,就算是沒有任何外力幹涉,十年也會讓太多證據風化,你學過法律,你不清楚嗎?”

“還有李生的身份,他是……”師霽說了幾個頭銜,“有頭有臉,和市裡很多人都能直接說得上話,我這就不說他背地裡的關繫了,我就問你,證據不足,當事人有頭有臉,不能隨意欺負,你還想弄明白什麼?就算人就是李生殺的,怎麼,你覺得你能為受害人實現正義嗎?”

乘著紅燈,他不屑地瞥過一眼,“你,還能相信公正嗎?”

每一句話,都問到了點子上,要回答的像是李生的問題,又像是在說他自己的經歷。見過這些的人,怎麼還能相信公正呢?

胡悅輕抿雙唇,心跳如鼓,但依舊絲毫不肯相讓,和他對望,這樣的對話也許早有準備——也許在心底深處已經和自己進行了千萬遍,黑暗,又何須師霽強調,她早已見識過很多,但那又如何?

“正是因為有這樣的事,才要更堅信正義的力量啊。”

她說,“正是因為邪惡很強大,所以,才要更堅信正義和善良,否則,我們這個世界還該怎麼太平呢?”

“如果不是還有點相信……你又何必把李生的底摸得這麼清楚呢,師老師?”

這一問,戳到軟肋,一瞬間師霽竟有了那麼一絲慌亂,幾番張口欲辯,卻依舊是,欲語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