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很久沒有睡過好覺了,剛才那一覺,睡得很香。”

“……我就不說應該了。”胡悅開了個玩笑,“舉手之勞,別往心裡去。”

“是啊,舉手之勞。”鐘女士笑了一下,“我就缺這樣的舉手之勞。”

她的話不多,但都很有味道,胡悅大概明白她的感受——鐘女士大概需要的就是這種有距離、有前提的關心,比錢能買到的再多一點人性,但歸根結底,這一切都可以用錢來解決,這樣的關系,大概會讓她更有安全感。

“那我一定盡力為您做到。”對她來說,這也一樣是發自本能,胡悅笑了,“能讓您舒適一點就行了。”

鐘女士看了她一會兒,也笑了,“你是個有意思的人。”

“謝謝。”

有那麼一會兒,她像是想要問些更私人的問題,但最終還是忍住了——胡悅也不知道鐘女士在好奇什麼,她自忖是個很簡單的人——不過最終,鐘女士還是直接問。

“你有什麼煩惱?”

“啊?”

“看得出來,你心事很重。”她又回到了剛見面時那說一不二的強勢,“有什麼煩惱是我能幫你解決的?”

這……是才受了點溫情,就要用錢來了斷嗎?

胡悅理解她的心態,她沒有推拒,而是搖頭說,“我的煩惱和錢都沒什麼關系的,謝謝您的好意——您來這裡,出去的時候覺得比之前好了一點,我的工作就有價值了。”

“工作是工作,別的是別的。”鐘女士只說了一句,不過,也沒有再糾纏,她拿起包,動作僵了一下,“走了。”

看來麻藥是過了,胡悅問,“我幫您拿包?”

“不用。”鐘女士依然走得很穩,只有最開始那一瞬的僵直。

胡悅把她送到門口,回來做了點文件,去茶水間倒水。

“張醫師。”正好遇到張醫生,她問,“做完鐳射有多痛啊?用疼痛等級形容一下唄?”

“就像是被火燒過一樣痛,”張醫師說,“很多小姑娘是受不了的——怎麼,鐘女士也說不舒服啊?她那個確實,背部參與的運動太廣泛了,總是會牽動的,應該會更痛。”

“……沒有。”胡悅搖了搖頭,“她好像還挺能忍的。”

與其說是忍受,倒不如說是習慣,每回見到鐘女士,她的心情都不太好,胡悅當晚回去又做了噩夢,夢的內容都忘了,醒來時摸得一枕頭濕涼,她擦擦眼睛,茫然地坐了一會,手機響了,抓起來一看——看到時間,差點沒跳起來,過了一秒才想起她今天休息。

發微信來的居然是師霽——哇,一週多了,看來昨天她的感覺沒錯,這個人終於消氣了?

【你是給她下了藥吧?】

沒頭沒尾,就這麼一句話,胡悅看得簡直莫名其妙,還當他在說戴韶華,翻了翻之前的微信,這才看到tina亢奮的私聊。

“胡醫生,胡醫生!”tina現在對她客氣多了,“你也太厲害了吧,你的那個客人——你知道不,就是那個鐘女士——”

【她今早往戶頭裡又存了一百五十多萬,你知道嗎?!】

啊——

這——

她是從容太那裡打聽到的吧?

可,這——

這些,就只是因為昨天的那麼幾處體貼嗎?

胡悅握著手機,不禁愕然——她像是又看到了在窗前俯視廣場的鐘女士,聽到了她輕輕的笑。

雖然她現在正坐在一間簡陋的老臥室裡,而鐘女士卻是能為一點溫情就隨意砸出鉅款的身家,雖然這當然是個很好的訊息——但胡悅還是不禁又感到了,那一陣如煙似霧,淡淡的……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