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稱呼,阿諾這才從驚慌失措的情緒中清醒。

下唇被他不自然的緊張與心虛咬得糜紅,他害怕芬尼安看到剛剛的那一幕,但卻不怕厄洛看見。

他鬆了口氣,怯生生的眉眼立馬驕縱起來,忿忿上前拍了一下男孩的頭:“停在走廊中間做什麼?把我嚇一跳。還有,叫哥哥。”

厄洛捂著腦袋,委屈地說道:“我來找你啊,哥哥,你衣服濕了,要趕緊換下來。”

阿諾不耐:“我當然知道衣服濕了。”

他步伐極快地向著臥室走去,身後的厄洛操控著輪椅不遠不近地跟著。

“媽媽,您剛剛是在喊父親嗎?”

阿諾心虛,語氣便顯得更不耐煩:“是,你長得很像你母親。”

兩人口中的關系稱呼亂七八糟,卻也能聊得下去。

“他長什麼樣子?有照片嗎?”

“沒有,自己照鏡子去。”

“可我聽西拉斯說父親的尾巴是銀色的。”

阿諾反駁補充:“他頭發也是銀色的,連眼睛也是。”

“但是……”

砰——

厄洛被關在了臥室外,將要說出口的話也被打斷。

他怔怔地望著緊閉的房門,緩緩放下抬起的手,悶悶的。

“我和他不一樣。”

他的眼睛是和阿諾眼睛相近的綠色,尾巴則是阿諾頭發的顏色。

漂亮的黑色。

站在正常人類遺傳學角度,厄洛這些迥異於父親的外貌特徵,都是遺傳自媽媽。

但厄洛心裡很清楚,阿諾和他並沒有任何血緣,他只是芬尼安·阿斯頓在繁殖期誕下來的眾多卵蛋中的其中一顆,本該像其他兄弟姐妹那樣被丟在某處停止生長,又或者是長成嗜血的蛇怪被芬尼安殺死。

這本該是它們唯二的可能。

直到出現了第三種可能——被芬尼安懷著愛意孵化,埋在巢穴裡,當作他與養子愛情的結晶出生。

毫無疑問,厄洛是幸運。

他被芬尼安在滿滿一鐵盒的卵中選中,從凝固的時間中重新蘇醒,肆意地生長,擁有了活下去的機會。

他無比幸運。

在那些朦朧的卵時期記憶裡,雖然沒有視覺,卻能聽見、感受到。

最初掉落在地面的響聲,被年幼時期的阿諾撿起攥在手心裡的溫熱,以及後來被選中孵化,那些夜裡粘膩的水聲和各種各樣的哭聲——他聽見芬尼安的聲音,帶著愉快的饜足與興奮的笑意,問身下哭得一塌糊塗的養子。

“寶寶,能感受到裡面的東西嗎?”

回應的只有另一個人夾雜著哭腔的喘息。

但芬尼安卻更加興致勃勃。

“它在變大,很快就要孵化了……”

“哭得好漂亮啊寶寶……”

“你想做媽媽還是爸爸……”

“或許我們應該辦個婚禮……”

外界的聲音像隔著一層薄膜,芬尼安的聲音模糊不清,他的話卻鑽進了他的腦子裡——

“差點忘了,寶寶很喜歡穿小裙子,是要做媽媽的……”

“看……吸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