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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嫮宜輕快的聲音傳來道:“請進。”
慄扶搖開門進去,一眼看到坐在病床上的男人。長得太過驚豔,他多少年沒這樣失態過。短暫地震驚過後很快被那眼裡的鋒芒和周身散發的霸氣打個措手不及,這個男人慣於高位心思頗重,只是氣質未免太過陰鬱。若是個演員可能會紅透大江南北,這樣特別到尋常難見的人物,又怎會願意做個演員呢?
孟嫮宜毫無知覺慄扶搖短瞬間閃過這些心思,搬了椅子給他,口中道:“真是麻煩慄主任了,等蕭泯然回來一定請你們吃飯。”
“不客氣。”慄扶搖將袋子遞給她,“蕭醫生最近怎樣?是不是學習非常忙?我發了微信給她她一直沒回。”
“是比較忙,她去省城進修這麼久了才和我透過一次電話。”孟嫮宜笑著解釋,接過袋子翻出男士保暖衣和襯衫西褲,吊牌還沒摘全是新的。“這怎麼好意思,本來只想接兩件舊衣服應急的。”
“本來買了放在宿舍應急用的,結果一直沒趕上急。”慄扶搖始終笑眯眯地態度格外好,“吶,正好解你燃眉之急吧,也不知道你朋友穿著是不是合適。”
“有總勝於無。”孟嫮宜真心道謝。
這樣毫無營養的應酬起先不只慕仲生極為不齒,孟嫮宜又何嘗放在眼裡。可如今孟嫮宜已學會了低頭,心態又平和,哪怕心裡抵觸到惡心幹嘔,面上也誠摯萬分得體有禮。
慕仲生看著眼前這個自然而然與人寒暄客套的孟嫮宜,她彷彿一夕之間從不識人間煙火的神壇跌落入塵世間,摔得有多慘呢?她幾乎認同了這種生活方式,並且融入其中。他不喜歡這樣的孟嫮宜,隱藏自己的本性去迎合別人討好別人,這樣卑微又市儈,她怎麼能這樣滾入紅塵庸俗不堪呢?
慄扶搖是個人精,說話間不時將目光掃來掃去,他已敏銳覺察到慕仲生的情緒低落甚至不快,話一說完就告辭了。
孟嫮宜將人送出去,一扭頭就看到他透過窗戶看向窗外的側臉。他一旦不說話就會顯得高深莫測,其實他一貫是這樣的,喜怒不形於色,善於思考執行力突出,顧森之對他的培養早見成效,他自己也用事實證明瞭他值得培養。孟嫮宜想,他們終究不是一路人,她承認欣賞慕仲生的殺伐決斷和專注時對她一直富有殺傷力,但是她無法沉浸於此,滿足於此,這是她十六歲混沌初開時才會著迷的事情。她一路走來的艱辛磨滅了僅存的幼稚和天真,沒什麼比腳踏實地實現自我價值來的更有吸引力。
“我想喝粥,黑米粥。”
孟嫮宜聽他這麼說忽然覺得自己肚子也餓了,她剛坐下又站起來,“我去食堂買,你稍等一下。”
孟嫮宜走後有護士過來換水,慕仲生突然問道:“你們食堂這個點也開門嗎?”
護士看了下表,四點二十分。“這才幾點,通常早上6點半到9點,中午11點半到2點,晚上6點到9點。急診科的醫生還好點,湊合能吃口剩下的,其餘的人都沒特權。再說了廚師也需要休息啊哪能一直做飯呢,想去食堂吃得注意點兒時間。”
慕仲生心口騰出莫名的怒火,說不清道不明的,憋得他隨手扔了櫃子上的一個紙杯。
同病房的人年紀並不大,喜歡塞著耳機一邊玩手機一邊傻笑。他有些怵著慕仲生,只要他有那麼一丁點兒的情緒不對他都能敏銳覺察到,然後側過身背對他蒙頭勁,被窩裡看影片。
慕仲生已經打了五瓶水了,消炎抗病毒的一起上,打的他老想上廁所。可他是哪有拖鞋呢?總不能光著腳進廁所吧,他這個處女座的潔癖患者寧可憋死也不會屈服的。
他坐起身沖著隔壁床撅著屁股頭拱被子裡裝鴕鳥的病友道:“把你拖鞋借我用一下。”
明明塞了耳機可他低八度不爽的聲音還是成功侵入,他一骨碌爬起來墊著腳看了眼自己已經踩地有著烏的拖鞋羞於拿出手,吶吶道:“你的塑膠袋裡不是有。”
慕仲生也不想穿別人穿過的,下巴微抬,麻煩遞給我。明明是很有禮貌的話,可從他嘴裡說出來仍舊居高臨下讓人忍不住想服從。男生屁顛屁顛地去給他拿出來,慕仲生看了一眼又不要了,他脫了裙子還沒穿褲子,這怎麼下床呢?
這時孟嫮宜帶著一身風雪和寒氣進來了,後面還跟著一位拖著機器的醫生。“躺好,測個心電圖。”
“咦?不是肺部炎症怎麼心率不齊?”
“好了單子家屬收好拿給主治醫師看吧,我走了。”
來去如風,速度快得讓人反應不過來。
孟嫮宜開始將洗漱用品從袋子裡往外掏,牙刷牙膏毛巾和水杯,“這些是我從超市買的,都是新的。你要的粥我現在回去拿,估計要等好一會兒才行,餓的話這裡有面包先湊合下吧。”
看她又要走,慕仲生喊住她。“你去哪裡買粥?”
“外面在下雪哪裡都沒得買,食堂也沒有,所以我回去自己熬的粥,算算時間等我回去應該就好了。”
慕仲生臉上看起來很平靜,開口道:“我現在不想喝黑米粥了,我要白米粥。”
孟嫮宜頓時停下來扭頭語氣不善道,:“你要是想餓著就直說,只有黑米粥,愛喝喝,不喝餓著。”說完摔門而去。
從始至終舉著拖鞋站著的小青年無人在意,他插嘴道:“你怎麼心這麼狠呀,外面下多大雪你知道嗎?路都封死了,你也不擔心那麼漂亮的小姐姐摔倒了凍死了怎麼辦?”
慕仲生一把扯過便利袋,三下五除二套上運動褲,除去短了一小截外倒是很合身。他順手拔掉針頭赤著腳往外跑,從住院部的迴廊裡朝外看天地皆白,然而濃密的大雪仍舊自在飄落顧不得其他。他邊跑邊四下張望,突然看到從門廳裡走出一個撐著透明雨傘的人來,孟嫮宜似是停下來看了看天,伸手去接雪,接到後又縮回手揣進上衣口袋。淹沒了膝蓋的雪已將她來時好不容易踩出來的一串腳印給淹沒了,她在心裡回憶了下醫院的地形和建築物的位置,朝著可能是路的地方緩慢前進。
慕仲生總是剛強而冷硬的,秘書在他開除了一個在公司做了十一年的老會計時偷偷摸摸在茶水間和前臺小美女吐槽他的冷漠無情沒有人性,他路過時聽見了,但他無所謂。從來你不在乎的人是傷不了自己的,他也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釋他這樣做的理由。他又不是瘋子,好端端就要辭退一個員工一定會有理由。但他寧願承認自己感情的淡漠也懶得解釋一句,只是因為那些人都不是孟嫮宜。
他瘋了一般跑下去,光腳踩進雪地裡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冷。孟嫮宜聽見他喊她的名字,她不明所以回過頭來正好撞進一個懷抱裡。
第一次在水果攤前看到那個穿著破舊工裝服賣水果的,只有15歲的孟嫮宜時起,他從來就沒把她當過孩子。
那天也是這麼冷,過了冬至還沒下雪,天陰沉沉的像是暴風雨來臨前最後的安靜。顧森之和他一起走到她的攤位前,她抬頭看過來,只是那一眼,慕仲生的心髒像被一雙手緊緊攫住又突然放開。有些人不需要任何理由就能征服你,沒遇見時你總歸是不信的,所以當她突然出現才會那麼驚慌,那麼想要掩飾,想要逃避。
可他逃避了這麼多年突然又不甘心起來,他始終想像這樣將她緊緊抱在懷裡,像男人抱住女人,像他這樣抱住遲到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