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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
省道的路不好走,在穿過小鎮時就只剩下兩車道,常年路過的大車將路面軋地坑窪不平,此時落滿了雪無從分辨,一不小心車輪就會陷下去。待他千辛萬苦來到業城時已十二點一刻鐘了,新區鋪滿皚皚大雪一個人影也看不到,路上也只他一輛車,油箱已見底報過兩次警,他落下窗點上煙盒裡最後一根煙,冷風撲面激得他再度咳嗽起來。
待咳意稍有緩解,鼻腔一熱有鮮血滴下來。他扔掉煙用手捂住鼻子,另一隻手去拿紙巾,簡單處理後再度啟動車子往孟嫮宜居住的小區駛去。
即便這樣晚了,小區裡還有零星亮著的燈,桔黃色的光從小小的窗子裡溢位來,光是看著就十分溫暖。
他停好車拿過後座的大衣上樓,14層4戶他記得格外清楚。
孟嫮宜裹著厚厚的絨毯來開門,雪白的一截腳脖子露在外面。慕仲生側身擠進去,站在玄關掃了一眼後,直奔著她的臥室而去。
他坐在床邊上脫掉濕透又捂得半幹的襪子丟進垃圾桶,正在解襯衫的第二顆釦子時孟嫮宜進來了,胳膊上搭著從客廳撿起來的黑色風衣。她皺眉看著輕車熟路的慕仲生,她沒有問你怎麼來了,她只道:“你這是要做什麼?”
慕仲生一雙泠冽的桃花眼此刻熬的通紅,嗓子一開口啞得竟說不出話來。他用力咳了兩聲,痰裡有血絲。“我想洗個澡。”
聲音像砂紙擦過水泥地般刺耳,孟嫮宜沒聽清,疑惑道:“你說什麼?”
慕仲生頭昏腦脹全身都疼,在寒冷和危險中高度繃緊的神經突然放鬆後所有不舒服感一起湧來,他極少生病,一旦生病就會格外暴躁易怒。此時此刻他只需要安慰和關心,別的什麼都多餘。他不知哪兒來的邪火,惡狠狠道:“洗澡,我想洗澡,現在就洗。”
這次孟嫮宜聽清了,可他要洗澡為什麼要跨越幾百公裡來她家洗?孟嫮宜搖頭,沒浴缸。
慕仲生釦子解了一半,結實的胸膛若隱若現,聞言看了她一眼,忍著怒火道:“給我找一件幹淨的浴袍來。”
孟嫮宜拉開衣櫃當真拿出一件鵝黃色的浴袍來,繫腰的帶子上有漂亮的刺繡小雛菊花朵,十分好看。
慕仲生冷著臉沒好氣道:“你在耍我玩嗎?”
孟嫮宜笑了笑,攤手道:“想舒服就去住酒店,我又沒請你來。”慕仲生很多年沒受過這樣的氣了,猛地站起來二話不說摔門而出。
孟嫮宜獨自站了會兒,抬頭去看鬧鐘已經1點了。她低頭看了眼自己扔在地上的風衣,毫不猶豫地一腳踢開重新躺回床上。她的失眠在陸徽因走後愈發嚴重,一丁點兒聲音都會讓她心浮氣躁,大杯大杯地喝牛奶也收效甚微,她躺平了心想,國內不知哪裡能買到安眠藥。
時鐘滴答滴答落在心裡像敲在一面大鼓上,攪得她輾轉反側萬分煎熬。睜開眼去看時間才過去了二十分鐘,她起身披上睡衣走到陽臺,果不其然,慕仲生正靠在車門上抽煙,低垂的眉目在煙霧繚繞中倍感陰鬱。他的襯衫領口已解開三顆釦子,赤著腳踩在雪地裡毫無知覺似的,側面輪廓硬朗分明,他這些年也沒有什麼大的改變,仍舊一如當年第一次見到他時驚為天人的模樣。
慕仲生扔掉煙頭,又伸手去掏出一盒來。似是有感應一般忽然抬頭望過去,蒼茫大雪漫天飛舞,天地銀白一片唯有他一人站在那裡同她對視。慕仲生不知為何,突然沖她笑了一笑。眉發皆白,宛若妖邪。
孟嫮宜再次給他開門的時候看到他的腳已淨凍成青白色,褲腿上掛著冰稜,整個人寒意逼人連呼吸都是冷的。
她去洗手間開啟暖風,又拿出大盆接了些溫水。她拿出幹毛巾給他擦頭發上的雪,慕仲生坐在椅子上任由她擦,嘴角上揚是意味不明的笑意。
孟嫮宜伸手摸了下他的臉,像摸一塊冰似的。她輕嘆口氣,“怎麼你好像一直都沒變,脾氣,氣質,還有臉。”說著將他的腳用毛巾包起來放進略有些涼的溫水裡,抬頭問他,“疼嗎?還是癢?”
慕仲生低垂著眼簾,長長的睫毛上都是白雪融化後的冰水,“疼。”不知為何,他看著近在咫尺的孟嫮宜會覺得心裡很疼。
“疼比癢要好上一些,腳先泡著,我給你找換洗衣服去。你自己把襯衫脫了,再披上浴巾保暖。”她說著推門出去,雖說是找換洗衣服,可她一個單身女性哪裡有什麼能給他穿的衣服。孟嫮宜在衣櫃裡翻來覆去找了個遍,最終仍是剛才那件繡著雛菊的睡袍。
然而等她再度回來就看到慕仲生保持著她離開時的姿勢坐在那裡,眼神空洞地注視著裹在腳上的毛巾。孟嫮宜連忙過去蹲在他面前,輕聲道:“慕仲生?”
慕仲生緩緩地將目光移到她臉上,那眼神有如實質,像流不動的水在深潭中掙紮。他的手指隨即撫上她的臉,眉,最後落在唇上。他張了張嘴又閉上,神情哀慟似是有千言萬語卻說不得一般,只留下眼裡滿溢的痛楚。突然他劇烈咳嗽起來,捂住心口一直咳,咳到破音了也止不住,直咳到喘不過氣來方才停下。
孟嫮宜將他襯衫的扣子解完脫掉,取下花灑調好水溫對著他沖洗。室內很快聚起水汽,溫度高的讓孟嫮宜覺得有著熱。她見慕仲生臉上終於有了些生氣,於是將他的襯衫塞進洗衣籃道:“我現在出去,你把衣服脫掉了遞給我,我拿去洗。你自己能行吧?”
慕仲生挑眉看著她,英俊到有著邪氣的臉孔上透著紅意,“你幫我洗。”
“滾。”孟嫮宜啪地關上門,站在門外催促道:“褲子給我。”
等了半晌不見動靜,孟嫮宜正要開口門突然被推開,慕仲生單手提著褲子赤,裸地站在裡面道:“催什麼催?給你。”
孟嫮宜伸手去打他,結果被他輕松躲過去,他關上門,沙啞低沉地聲音從裡面傳來。“流氓。”
孟嫮宜深吸一口氣,穩定了情緒後抱著洗衣籃去陽臺一股腦兒地塞進洗衣機裡,冷風一吹立刻冷靜下來。這人有病,不要計較,不要生氣。她回到臥室又看了眼時間,這通鬧騰下來快兩點了,她哀嚎一聲重新躺進被子裡。不到兩分鐘又爬起來在地上鋪了被褥,雖然薄了點但聊勝於無。
慕仲生洗完澡直接關了燈,掀開被子鑽進被窩裡背對著她躺好。
孟嫮宜輕嘆口氣,起身開啟空調後自覺地去睡地鋪。
慕仲生睜開眼,眼底裡是森森寒意。她對他有了男女之別,再不是那個無知無畏地小姑娘了。她曾把自己當作王子,那種羞怯來得快去得也快,她的討好直白生澀,他只拒絕了一次孟嫮宜就懂了,從此後再沒表露過。
黑暗中的兩人各懷心思都輾轉難眠,孟嫮宜仰面躺著去看天花板,外面有大風迴旋的嗚咽聲,不知雪下的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