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嫮宜在這個班級裡極少說話,也不喜歡群體性活動。很多次籃球賽足球賽之類的活動她都窩在教室裡自習,偌大的教室裡常常就三兩個人,蕭泯然自是其中之一。孟嫮宜一早便注意過她,和她搭過話。後來發現很喜歡她解題的思路,幹淨利落像小說裡那種殺手,悄無聲息就解決問題。旁雜的名聲和榮譽不值一提,只有達成目標才是最重要的。

在一片鬨笑聲中蕭泯然依舊低著頭抱著書快步往自己的座位上走,經過孟嫮宜身邊的時候被她叫住。教室裡陡然靜下來,一雙雙眼睛齊刷刷看著她倆。

“上次你說的輔導書我從網上沒買到,等你這週末回家記得帶給我用一用行嗎?”

蕭泯然滿臉通紅,用力點了點頭,逃一般回到座位上。

知道她極討厭暴露在公眾的視野中,孟嫮宜也不計較,拿起書包迎著大片的目光朝教室外走。

方才嘲笑蕭泯然的男生此刻吹了聲口哨,不懷好意嬉笑道:“呦我們的大美女今天又不上課了?”

孟嫮宜停下來瞥他一眼,似笑非笑道:“關你什麼事。”

男生被駁了面子也不惱,仍是笑嘻嘻地,“生什麼氣呀,我們剛才還在討論呢,我們班21個男生,幹脆3人一組每天都接送你上學放學算了。今天能往你桌子上潑這東西,明天指不定會對你做什麼呢。”

沒等孟嫮宜開口,肖南枝的一聲冷哼就從鼻子裡出來了。

男生繼續笑,十分曖昧道:“不過看陸徽音突然這麼積極,就不知道他有沒有意見。”

“還有我們班花,問問班花同不同意。”

眾人一致看向方馥馥,方馥馥看著孟嫮宜覺得十分惡心,面上勉強地笑了笑,並不解釋自己和陸徽音到底是不是大家想的那種關系,她順勢道:“安全最重要嘛。”

方馥馥的同桌摟住她的肩膀,驕傲道:“看我們家馥馥多麼通情達理賢良淑德,哪像有些人寡廉鮮恥沒有道德底線。”

這話一出,沒人附和也沒人反駁。大家都瞟著孟嫮宜的反應,可孟嫮宜一如往常,連個表情都欠奉。這種含沙射影的話最討厭,人更生厭,不敢放在明面上說,又憋著難受非要說的性格像下水道的老鼠,骨子裡就是那種偷偷摸摸上不了臺面的茍且。

方馥馥看她沒反應,扭頭看了一眼肖南枝。

肖南枝正扣著手指甲上的倒刺,漫不經心道:“嘁,平時不是很有個性,現在怎麼變膿包了。最煩這種裝柔弱的人,賤人。”

教室裡又是詭異地安靜,不過半秒,沸反盈天的嘈雜聲充斥在教室裡。

陸徽音清洗完桌椅褲子濕了大半截,他抹一把臉上濺的水漬,捲起袖子把課桌抗在肩膀上往回走。

接近7點的天空已經微微泛藍了,極遠的東方湧現出一團通紅的光,雲朵包裹在四周,透出詭譎的色彩。筆直的走廊上空無一人,只有他走過一間一間的教室,大家都在三兩交頭接耳,或是聊天或是抄寫作業。稚嫩的少男少女們眼底都是一覽無餘的快樂,間或有些考試沒考好或者題目怎麼也不明白的困惑憂愁。

一派安寧美好的表象下,埋藏的往往是腐爛的枝葉。

陸徽音拖著課桌走到教室門口的時候裡面似乎在進行一場驚心動魄的舞臺劇,所有人都嚷著,又都沉默著,似乎很怕,卻又十分亢奮。他撥開人群,一個穿著白色針織背心果粉色襯衫的背景闖進視線中,那個瘦削到好似大風能吹折的脊背的主人正騎坐在一個人身上,她用膝蓋頂住下面人的肩窩,兩隻手緊緊掐住她的脖子。

眼見著那人的臉孔從青白變成通紅,又從通紅變成醬紫,而圍觀的幾十個男生女生竟無一人上前阻攔。

像是被人一拳打中太陽穴,陸徽音只覺眼前都是黑色。他感到眩暈,晃了兩晃後,忙上前去拉孟嫮宜的胳膊。

然而有人比他快了一步,蕭泯然撲到孟嫮宜身上,一邊拽她的手一邊痛哭流涕,孟嫮宜你快鬆手,再不鬆手要出人命了!我求求你快松開吧,別把你自己賠進去啊,想想你的夢想呢?你甘心人生止步在這裡嗎?

孟嫮宜堅定到冷酷的眼睛裡終於有了一絲絲柔軟,她慢慢松開手挺直脊背,然後站起來撣了撣褲腿上的白灰。

方馥馥恨恨地看著她,孟嫮宜若有所感回頭看過去,她卻忽然不敢對視忙蹲下來拍著咳嗽不止的肖南枝。孟嫮宜略略挑眉,將扔在地上的書包撿起來遞給蕭泯然,她自己的大衣被扔在另外一邊。人群居然自發隨著她的腳步而讓出一條路,大家看著她穿好衣服,收拾好東西準備走。

蕭泯然哆哆嗦嗦拉住她遞給她一張濕巾紙,眾人這才發現她發際線裡隱約滲出了血跡。她用手擼了一把頭發,大約是碰到傷口了,疼的她直皺眉。她就著窗戶玻璃的反光,順手拿起課桌上的剪刀,咔哧咔哧兩剪刀,隨著頭發的掉落,更多的血冒出來。

孟嫮宜皺眉看著,似乎是對已經齊耳的頭發還不滿意,抬手要貼著頭皮剪。蕭泯然嚇得尖叫,“別剪了,剪子不幹淨上面有風,對傷口不好會發炎的。”

孟嫮宜大約是被剪子有風這句話逗樂了,果真是放下了剪刀。

“肯定是剛才磕桌角上磕的,我得陪你去縫針。”

“不用了,我自己去,你留下上課吧。”孟嫮宜不甚在意地用濕紙巾胡亂擦了一把,轉身就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