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中年婦人是個自來熟,話又多,三言兩語就與莫、白二人親近了不少。

小半晌,只瞧她輕拍了下額頭,恍然說道:“聊著聊著差點倒忘你倆一定還沒有吃過吧?這大冷天的,是我疏忽,是我疏忽,大娘這就去給你們拿些包子來,今兒剛做的,包管那個香!等著啊。”

末了,又對著一旁大伯呵斥道:“死老頭子,馬尿喝不死你,快過來招待客人!”說完,一路小跑著向後方灶房走去。

老漢也不吭聲拎起酒壺徑直坐在二人對面,將那酒壺重重望木桌上一拍,也不管酒水有沒濺到二人身上便自顧自地喝起悶酒來。

老漢這不討喜的性子多少讓莫、白二人心中有些不適,均想比起那爽朗的中年婦人,這老漢實在不是塊做生意的料,甚至這番目中無人的舉止恐怕就連朋友也未必會有幾個,而從進門到先來這個人都沒有好臉色瞧過自己,彷彿進門的不是客人而是欠錢不還的苦主一般。

不過這也不能全怪他,從今夜這一進門便知這家女主頗為強勢,若是十年如今日,日日這般對自家丈夫呼來喝去,即便不對著外人,這男人的自尊心也多半受不了吧。

可這始終是他們老倆口子的家事,二人是個外人倒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看那老漢一杯接一杯地喝著,白素衣竟有些忍不住道:“大伯,有些事光喝酒不但不能解決問題,反倒會傷身的。”

老漢一愣,正眼瞧了瞧這看起來有些病怏怏的女娃娃,忽然嘴角顯出一絲嘲弄,撇過頭去道:“屁娃娃自己福薄命苦還多管什麼閑事。”

這話聲雖不大卻正好能讓莫仲卿和白素衣聽見。

二人眉頭雙雙一皺,看了看老漢也沒有再度出聲,畢竟和人家非親非故,方才白素衣那一句話已算“多嘴”,既然惹得老人家心裡不快,又何必再自討沒趣兒?

莫少英望了白素衣一眼微微搖了搖頭,那白素衣會意自也不會說了,可那老漢卻不這樣想,轉眼瞧著兩人,忽然一陣冷哼,彷彿又想繼續嘲弄幾句。

而就在這個時候那後方大娘麻利地端著一盤熱氣騰騰的包子,邊走邊扯著嗓門兒吼道:“老不死的,有你這麼向客人說話的嗎!那姑娘哪裡福薄了?一定要跟了官宦人家住高宅大院,吃香喝辣才叫金貴?那我老婆子當初跟你流浪到了這裡,一晃就是三十餘年,怎的沒聽你說一句福薄,敢情別家姑娘是姑娘,我當時就不是姑娘了啊?”

這一番“胡攪蠻纏”的道理不禁讓莫、白微微莞爾,而那老漢卻是憋紅了一張老臉,任由那老婦罵罵咧咧,屁都不敢放一個。

那老婦嫌罵的不過癮,又幹脆將裝滿包子的盤子往桌上一擺,便揪起老漢的耳廓道:“看你個死相,你為何不說話,是不是嘴上不說心裡卻已將我罵了個千百遍?”

“我……!”

那老漢一愣,眼神中分明閃過一絲惱怒,可話道嘴邊卻硬生生地嚥了回去任憑老婦擺弄仍不吭聲。

那老婦見著老伴兒這般心中的氣忽地就順了,白了那自家老漢一眼,又將心思放在了莫、白二人身上:“讓二位見笑了,咱家這死老頭啥都好,就是脾氣太壞,來來來,不說他了,快嘗嘗,鄉間小店沒什麼特色招待,不過這包子的風味可是此地一絕。”

莫白二人笑了笑,其實他們又何嘗不知這對老夫妻的感情恐怕是極篤的,否則那老漢怎會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任由自家婆娘在生客面前如此“胡作非為“呢。

莫仲卿二人此刻也的確餓了,當先拿起一個包子遞給白素衣,隨後自己撿了個猛咬一口,跟著眉頭微微一皺,跟著竟有些不好意思地訕笑了起來:“大娘和大伯不吃點嗎?這麼多我倆可吃不下。”

老婦笑道,“我們早吃過了,放心,慢慢吃,吃不下明天再熱熱保管又是一頓。想當初我和這老不死也像你倆這般離傢俬奔,當時手頭拮據,也就這麼一日三餐捱了數月,不過這倒也沒壞處,倒是讓我瞧清了這老不死一片赤忱之心,否則我又怎會跟著他淪落今日這般田地。”

白素衣見中年婦人誤會自己是雙雙出逃的情侶倒也沒去說破,心中更是對這婦人心生好感,想來這世上能向這對老夫婦恩愛的卻也不多見了。

這般想著,她偷偷瞥了一眼一旁的莫仲卿,本以為莫仲卿也會這般默契地望來,哪知卻見他細細品味著包子,兩眼卻是東瞧西看不住遊移,彷彿有些心不在焉。

老婦看了看白素衣默不作聲地咬著包子,樂呵道:“姑娘,怎麼樣?香嗎?”

白素衣抿了抿嘴,將口中食物悉數吞下後才點頭應允道:“挺香。”

一旁老漢當即冷哼一聲,那老婦裝作沒聽見看著莫仲卿道:“你看姑娘家都比你吃得多,還不快趁熱再吃幾個?”

見老婦這般熱心,莫仲卿一愣,回過神來也不推辭,三口兩口便將包子吞吃入腹。

這般狼吞虎嚥的吃法卻叫白素衣微微驚訝,相處多時,她可從沒見過莫仲卿這等“生猛”過,心想:“也許真是餓壞了?”

莫仲卿忽道:“這包子是什麼餡兒的?味道真不錯,似乎不止肉在裡頭?”

老婦回道:“主料自然是豬肉,至於佐料可是小店獨門秘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