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江踏月,四面楚歌。

那山,那人,那旗幟無一不昭示著葉千雪此刻已深陷重重絕境。

而更為糟糕的是方才一番絕地沖鋒,已耗光了紫雲騎戰馬僅存的戰力,有數百匹神駿已伸出舌頭淌著口水任由主人拉扯也絕不再挪動半步,更甚至已有“口吐白沫”側翻在地的,這是極度虛脫的表現。

而人呢?

葉千雪不敢去轉身去瞧身後眾將士的表情,想來一定很悲涼,很灰敗,更有一種龍遊淺水遭蝦戲,虎落平原被犬欺的憤慨。

號稱不敗神話的葉家紫雲騎此刻已如喪家之犬,甕中的魚鼈,人人面露沮喪,士氣已跌破了冰點。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她自己這個不稱職的“領軍”。

是自己心氣急躁,星夜兼程硬將他們帶到了京城,又存著相當大的僥幸,在明知這條穀道有可能步入黃泉的前提下仍大張旗鼓的行軍。

雖然這樣有一部分是為隱藏王將軍讓他更為安逸的北上,是屬於大義,是該做的,但捫心自問,她難道沒有一點私心作祟?

有的。

豈止是有,細細想來從將這千名紫雲騎將士帶離王府的那一刻起,她已偏離了父親的教誨。

“若不是自己一意孤行,自作聰明,又怎會陷入如此絕境。”

葉千雪在極力自責。

她甚至覺得這種愧對與過錯唯有鮮血才可以洗刷。

“咚,咚,咚……”

遠遠傳來地隆隆敲擊聲猶若擂鼓,彷彿是一位身高十丈的巨人正踩著咄咄逼人的節拍緩緩逼近。

葉千雪不用回頭就知這是用鐵劍不斷擊打盾牌所發出的敲擊聲,而能達到這等效果,那來者必定數以千計。

果然,當她策馬來到大軍陣尾時,便見那百丈之外旌旗蔽日,展展旌旗之下是密壓壓的人群方陣。

方陣之中人人身著葉家統一制式的輕甲,他們左手持盾,右手持劍正不斷敲擊著盾身,那整齊劃一的敲擊動作與步伐不僅比戰鼓更響,也比戰鼓來得更有威勢。

咚,咚,咚……

“停!”

突然,只見那立於方陣之前的高公公突然大手一揮,後方一士卒厲聲喊停,那三五千人的方陣立刻鴉雀無聲,當真令行禁止,絕無一人出錯。

那高公公策馬走上前來,大聲道:“這兩面山崖上是我朝北衙禁軍的勁弩,在我身後是南衙禁軍的熱血男兒,而在你身後……呵呵呵,本公公勸你還是不要負隅頑抗,立刻下馬受降,如此,本公公大可既往不咎說話依然作數,你身後那些紫雲騎將士也均能留得性命。”

葉千雪知道這高德順說得很對,不論是天時地利與人和,自己都處於劣勢,若兩軍交戰無異於以卵擊石。

但她並沒有回話,就連瞧也沒正眼瞧他一眼。

她只喚來了近旁的傳令官道:“鳴號角,一長三短。”

那傳令官驚住。

他知道葉家紫雲騎中向來任何命令向來都以不同的呼哨聲在暗中傳遞,若正用到明面上誰都可以聽見的號角,那就只有兩種訊號,要麼進攻,要麼撤退,但這“兩短一長”卻並不常用,因為它一旦吹起便是要大家四散逃命去!

“這,小姐……”

那傳令官在猶豫,可下一刻他已抽出的號角,因為他看到了自家小姐突然淡淡地望著他。

他當然不怕死,而卻從小姐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堅毅,更何況紫雲騎向來軍令如山,小姐是將,自己是兵,小姐是主,自己便該依附聽命。

“嗚,嗚,嗚――!”

號角聲蒼涼而悽清,眾將士的臉色愕然而扭曲,但旋即就見傳令官一馬當先離群而去,退至那枯枝亂石旁雙手竟開始有條不紊的攀爬。

他這個舉動引來多人的注目,然後便有第二個跟了上去,第三個,第四個,一時間,那披傷掛彩,尚餘八百餘人紫雲騎已如潮水一般四散而開卻又有條不紊地撤退。

是的,葉千雪知道久經熬煉的將士即便是逃跑也不會像普通士兵那樣亡命奔逃,他們每一個都知道如何更好的保全自己的性命,若算準沒有機會便會不遺餘力地給同袍製造機會。

葉千雪相信他們定能逃出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