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看在那顆夜明珠的份上,還是看在叮當退敵的份上,金廚子這番話都是出自肺腑之言,是真想好好露一手。

可不曾想那叮當不住望著門外,忽道:“仲卿哥,我們得走了。”

金廚子一訝未來得及問話就聽莫仲卿已然奇道:“這就要走?”

“嗯。”

叮鐺依然望著門外心不在焉道:“我們有非走不可的理由。”

說著,她伸出柔荑向莫仲卿招了招,後者會意俯身來聽,僅僅一瞬間面色驟變,當先步出八味齋。

這二人自然有非走不可的理由,叮鐺也只對莫仲卿說了四個字:“那人是妖。”

原來當身為妖族的叮鐺甫入八味齋之際一眼就察覺到了與自己氣息相同的巨漢,巨漢自然也感應到了叮鐺不屬於人類,這種感應猶如高手感應彼此的殺氣般清晰明顯。

而對於莫仲卿來說,三日後便是品仙大典,這個節骨眼上為什麼會有妖族出沒,那通往妖界的陣法已被霄牧從內部關閉了,所以這名巨漢只可能是人界中原有的妖族,那他到底是湊巧路過的散妖,還是與萬壽山有所聯系?湊巧路過的散妖為什麼要一再容忍叮鐺的故意挑釁?是想息事寧人?還是……這讓他很不安心,他也必須跟上前去看看。

這次莫仲卿也沒有禦劍,而是跟著叮鐺尋著妖族特有的妖氣追蹤過去。一路翻山越嶺,地勢陡然拔高,道旁積雪漸厚,千裡鳥獸絕跡,不知不覺中已入昆侖山深處,和昆侖派的距離也不過數十裡之遙。

莫仲卿眼見如此,心中愈感不詳,那走在前頭的叮鐺卻也猛然一停,細眉微軒,一臉惶惑。

“怎地不走了?”

叮鐺搖了搖頭,小手輕輕觸碰下唇又向前遙遙一指,道:“是那巨漢不走了,就在前方坡下。”

莫仲卿一聽,望著眼前白茫茫的雪坡,微頓道:“他也能感應到你麼?”

叮鐺點頭,又補充道:“我收斂了妖氣,尋常小妖自然尋不出我,但看那巨漢的人形應是由化形而來,其妖力不可能低了。”

莫仲卿頷首,道:“好,你在這裡等著,我去看看。”

“不、那巨漢的妖氣只有我感應的到,萬一再度驚走了他又該如何是好?”

叮鐺的理由相當充分,可當二人來到前方坡下卻赫然發現此處除了白茫茫的積雪外竟無一人影。

“奇怪。明明妖氣就在這裡了。”

叮鐺愣愣出聲,駐足不前,莫仲卿不禁疑道:“你們妖族之中會不會有人擅使那金蟬脫殼之術,只是將妖氣留下,而人已走遠?”

叮當不答卻從綉包中掏出了玉壎,湊近嘴中輕輕吹奏。

千山皚皚,堆瓊積玉,再配上悠揚蒼涼的壎聲本是極其應景極其怡人的。可當叮鐺注入妖力之後,那壎聲竟倏忽一變,曲調急轉而下,一路走低。不僅讓周遭雪粉開始簌簌震動,就連莫仲卿也有些心旌搖曳了起來。他忙攝守心神抵禦壎音,卻不料此時情形突變,二人方圓一丈之內,大片積雪竟筆直凹陷,旋即兩排銀白的鋸齒突兀現於雪上猶如巨大的捕獸夾般猛然一合,就將二人“咔嘣”一聲吞入其內。

僅僅是剎那之間,只見那閉合的銀白鋸齒縫隙內陡然青光乍閃,就聽一聲令牙齒痠疼的崩裂聲猝然響起,莫仲卿已抱著叮鐺脫出巨口,雙雙落在雪地上滾了數圈方才止住落勢。

“沒事吧?”

叮鐺一想起方才那巨口中的腥臭之味,不禁一陣惡寒,心有餘悸地搖了搖頭,又趕緊道:“小心,他又沉下去了。”

叮鐺口中的他便是那名巨漢的本體,只是她並未想本體竟如此龐大,活似一尊移動的小丘又好似一隻放大了無數倍的青蟲。更未想到的是這青蟲巨妖,此刻竟能在雪地之下靈活來去。要知這積雪並不厚實,一尺之下就是凍土和山石,他又是如何穿梭自如的?看來方才在八味齋中,他說能生嚼了陌離飛劍並非虛言?

有此疑問的當然還有莫仲卿,而他此刻已腳踏陌離飛劍,橫抱叮鐺騰於半空,他不想拿叮鐺的生命冒險,可如此一來雖能立於不敗之地可要將其擒拿卻也難了些。

而深埋於雪下的青蟲巨妖似也深知這點,不多時,那雪中游弋的軌跡漸趨平緩,雪面上原本簌簌抖動的雪粉亦是漸震漸止。

“不好,他向深處去了,看樣子多半要逃。”

莫仲卿一驚,沉聲喝道:“什麼位置?”

叮鐺眉宇雙軒,微微一頓,語意有些著慌道:“這裡,這裡、這裡,大約就在這三處範圍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