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橋臥波,楊柳岸曉風殘月,此時的楊柳是枯的,水是涼的,而九兒一顆心更冷。她緊緊拉著狐裘對襟裹了裹身軀,心神不定地跟在莫少英身後。

她憂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本以為只要自己一天不問,這答案就會一天不明,而直到今夜這個地步卻無論如何都不能裝聾作啞了。

是的,這戲到中途她當然也看出端倪,她同樣也知道自己定要問個清楚,否則良心難安,又更希望自己所見的只是一出戲,是那個破軍使唐堯故意安排的!

莫少英聽聞身後動靜,轉過身來故作疑惑道:“怎麼不走了?”

九兒一番猶豫,道:“九兒有事想問公子。”

莫少英笑了笑,道:“問。”

九兒聞言幽幽道:“今夜的戲,公子怎麼看?”

莫少英幹淨利落道:“沒怎麼,我不愛看戲。”

九兒又道:“可我知道公子使的劍與那臺上之人使的極其相似。”

莫少英道:“不錯。它叫「流淵」。”末了,還特意加上一句道:“是個青樓名叫牡丹的女子送給我的。”

九兒一怔,不甘心道:“那,那是不是說,臺上浮心就是公子你,而你真地殺了,殺了那個苦命的女子?”

“你在指責我麼?不論如何這似乎還輪不到你這個暖床丫鬟來管!”

莫少英的語氣和神色無一不恰到好處地表現出主子對奴婢的一番斥責,複又以施捨般的口吻冷冷道:“不過告訴你也無妨,區區一個女人殺就殺了,又有什麼不能承認的?呵…”

輕蔑,冷笑,莫少英實在拿捏得極好,這是他故意為之。

而此刻雖看不到九兒低著頭的表情,但微微顫動的狐裘不正表明著一切?他心裡閃過一絲不忍,但若不這樣,如何能讓九兒下定決心對自己下毒,從而引出唐堯的全部後手!

他更知道此刻的處境完全被動,那唐堯手上捏著與自己性命攸關的殘頁,而自己手上卻僅有一張並不能制他於死地的信件。

這並不公平,莫少英也從未奢求過公平。

他也幾乎可以斷定接下來將是一連的串腥風血雨,所以他必須將九兒先行推至對面至少能讓她暫保安全,至於她的心情,這是莫少英無法顧全的,甚至根本無需顧全。

莫少英硬起了心腸,語氣淡漠道:“走吧。”

“你為什麼殺了她?”

“這很重要?”

“重要!,因,因為……”

突然,九兒雙手緊握成拳霍然抬頭,目光灼灼地望向莫少英鼓足勇氣道:“因為我是青青的妹妹!”

見莫少英一怔,九兒更是連珠炮般問責道:“你為什麼要承認這些?你若是如此歹毒,為何當初在日月廬中未曾妄殺一人?若是如此無情,為何當初又放走了夕月仙子?甚至,我還瞧見你屢次三番地放走了沈劍霜,公子能放過這麼多想殺你的人,為何偏偏對我的姐姐這般殘忍?!你說啊,說啊。”

九兒全身氣得發抖,她已不顧一切、幾乎是歇斯底裡般嘶聲道。

質疑和悲憤混合而出的淚水在眼眶中氤氳打轉。

莫少英沒有說話。九兒這般單刀直入的問話竟讓他無所適從,似乎一切謊言在她面前變得無處遁形。而九兒這般說無疑是在坦誠相見,更是在表達她對自己的信任。

人在彼此建立信任時,總需自己先付出努力,九兒做到了,那麼莫少英能麼?

“我……”

他這個“我”字未道出一半,目光已穿過九兒望向她身後,那裡一人影正不疾不徐步出黑暗,瞧樣子似是並不打算隱藏自己的行蹤,等到這個人稍微走近了些,赫然發覺居然是那柳絮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