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萬壽山內所發生的一切可謂雲譎波詭,暗流湧動。而同一星空下的昆侖派天樞峰中正也發生著一件關乎整個人間的大事。

這天樞峰乃是昆侖派七峰中的主峰,有著晨星拱北的超然地。其內不僅有著示為護山大陣七星陣樞紐的晗光殿,更有記載著《仙典》被後人示為道家正統的山石碑文。而昆侖派鎮派絕學「昆侖決」便是歷代先人受此碑文啟發,加以改善,親證後所傳下的不二修道法門。據說,那神乎其神,名揚四海的「昆侖禦劍術」亦是從此篇碑文中脫胎而出。

而今夜,昆侖七子中的三人,沒有在晗光殿聚首,亦不在《仙典》山石碑文下參道,而是相約來到了一座孤零零的高樓之下。

此樓乃是後山上的一座孤樓,名曰「摘星」,樓閣矗立在山巔之上,在黑夜中遙遙望去猶如一根筆直的烏針般插入星空,直抵明月,顯得那麼突兀,挺峻。

閣樓之下一龐眉皓發的老者,摸著半尺銀須,神色凝重道:“莫老弟,你可考慮清楚了?據我所知弟妹可是一直不答應啊。”

一旁年過四十的莫行則一臉肅然道:“天機兄不必多言,莫某再如何不堪也不會為一介婦人左右!”

“唉!”

天機道人見莫行則如此決然,當即再不多言,轉首吩咐道:“文殊,我等妄窺天機想必夜中不會太平,你自去樓頂主持摘星符陣,待我和莫掌門開啟大衍之術後,不得讓任何人踏進摘星樓七丈之內!”

一身素月道袍的文殊神色一肅,道:“是!師兄盡管安心,文殊這就去親自主持符陣。”說著對著莫行則一揖,旋兒一撩衣袂快步走進了樓內。天機道人又對黑夜中的另一人道:“即醉師弟,我七人之中就屬你的劍術最得正一掌門神韻,師兄希望你……”

這話未說得一半,即醉見天機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唯有緩緩收起酒壺,尷尬一笑道:“知道了,不就是看門兒當塊木頭嘛,師弟別的不行就這、準行!”

說罷,即醉騰身一躍,手提「巨闕」翻身上了樓閣外的簷脊,剛觸及瓦片隨手將「巨闕」丟在一旁,仰頭就是一口冷酒入腹,隨後舒舒服服靠在簷脊之上,乘著酒興,意氣風發道:“師兄別這般瞪我。我來此決不是為了喝酒,這叫站的高望得遠,居高臨下,一覽無餘。怎樣,是不是很聰明?哈哈哈…嗝!”

“唉……”

天機道人一陣搖頭嘆息,一旁莫行則卻笑勸道:“天機兄也不用太過擔心,我觀即醉老弟兩眼清明,毫無醉意,並不會耽誤了正事,更何況今夜我等既窺探天機,本就是求上天開恩垂示,若天公不作美,你我二人再如何防備,也不過百密一疏,終究會因各種各樣的緣由失敗。”

天機沉吟片刻,方笑道:“的確、是老哥執障了!既如此,事不宜遲,咱們開始吧。”

說罷,二人雙雙入得摘星樓,後山再無人語。

未及半晌、摘星樓外悄然生風,夜風徐盛之下,整座摘星樓從下至上陡然升光。光華一飛沖天,在閣頂形成一面徐徐自轉的太極圖盤,兀自若隱若現。而原本看上去有些猙獰的夜中黑樓轉瞬間竟是紫光萬丈,吞吐光芒。一呼一吸之間,可隱約望到周圍數丈之內,看似四面八方雜亂分佈,實則暗合陣法的銘文光符正也隨著一隱一顯,暗藏殺機。

顯然,這摘星樓符陣已開。然不過須臾,華光漸黯,即醉好整以暇地半躺在簷脊上,瞧著全身上下漸隱漸消的斑斕光點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眯著眼望向了遠方後山密林處,那裡有風,風吹夜林,葉聲瑟瑟,似乎還夾雜著另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動靜。

天樞峰密林內,張雅君與莫婉溪這對母女正馬不停蹄地朝摘星樓趕去。那張雅君神色焦灼不堪,腳步亦是邁得不慢,可這還不夠,她此刻恨不得肋生雙翼。身旁莫婉溪從未見娘親如此慌張過,在她的印象中,娘親一直是個知書達理,溫婉和善,行事不疾不徐,有條不紊的女人。更未曾想來時娘親竟不惜屈身下跪,向她這個女兒求助,求女兒一起去救她的爹爹。

這張雅君身為娘親向女兒下跪本已教人難以接受,而求的內容更是讓莫婉溪覺得匪夷所思,試問誰家子女見父母有難會坐視不理,這是人之常情,更是藏於內心的羈絆。莫婉溪自然知曉這個道理,但張雅君卻不敢不這麼做。她知道女兒和自己的丈夫一樣極富正義感,生怕女兒與自己的丈夫一樣固執,在知道父親為了天下蒼生,不惜性命也要行逆天窺命之舉後不去阻止反是贊成!

張雅君不敢賭,所以這一跪不僅僅是壓上血濃於水的親情,更壓上十幾年來的養育恩情,壓得莫婉溪有些喘不過氣來,再不忍有絲毫反對。

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聲,除此之外還有娘親那刻意壓低的喘氣聲。莫婉溪知道娘親只是有些武藝根基,能從金銀閣一路奔襲至此已是難能可貴。見著娘親張雅君鬢邊越來越多的汗珠,胸中隱隱發悶,遂柔聲勸道:“娘,我們還是歇會兒再走吧。”

張雅君飛快地望了一眼其旁的女兒,神色堅忍道:“不、我還有的是氣力。”說著,腳步竟真輕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