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從石門出來,與莫少英一眾兵分兩路,獨自向著長生殿主殿行去。

這時、夜深人靜,殘燭微明。

眾門客早已睡下了,就連那道旁三兩守衛不知何時都不見了蹤影,整個“殊勝”甬道內顯得靜謐極了。周老對此並不算陌生,但此時莫名覺得整個甬道內透著一絲古怪。幸好、當他看到甬道裡立著的一衫紅衣背影時,這份怪異感即刻消失,心中也隨之釋然。只見他忙匆匆兩步近到其身後,微微作揖道:“周某見過破軍使。”

唐堯一拂紅袖轉過身來,露出那副俊美陰柔的面龐道:“瞧老先生的模樣看來事情是辦妥了?”

周老微一頷首,淡道:“幸不辱命,那莫少英已去了日月廬。”

唐堯微微詫異道:“他就沒懷疑過老先生?”

“不曾。”

周老雖簡單二字概括,然語氣卻是極為自信,唐堯聽在耳裡不禁心中大悅:“好!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周老微微再禮,看起來不卑不亢,想起唐堯給自己的承諾,遂道:“周某人已將事情辦妥,不知破軍使何時才能教周某人攜孫女夕月一同遠離此地?”

唐堯神色一動,面露不捨道:“周先生還是執意要走麼?那飛鷹堡現下已是廢墟一座,哪有此處舒坦,而夕月仙子在此能學到太素坊的鎮坊寶典「太素玄經」,不比回去當一個太素坊掌針下的區區一名女弟子要強上太多?”

周老面色一肅,冷冷道:“常言道,落葉歸根,就算那裡再破,也得回去瞧瞧。至於夕月,我是她爺爺,她再如何不願也須聽他爺爺的話!做爺爺又豈會害了她。”

這周老言下之意不言而喻,唐堯笑了笑,拱手一禮道:“呵呵,既然如此,那本使就送周老一程。”

周老淡淡道:“不必客氣,還是快準備……”

一言未曾講完,周老已覺一股微香已由鼻間浸入肺部,霎時立感頭暈眼花心慌氣悶,再見那唐堯越發陰柔的笑容,心中一驚,已是怒意潑天:“豎子焉敢欺我!”

這短短六字既過,一口毒血含怒噴出,體內毒性驟減,跟著周老身子一閃,以畢生功力搶攻而去,竟是在那口毒血之前後發先至,身法端是駭人聽聞。

唐堯面目一怔,哪裡想到這老匹夫竟將「拈花一笑」的毒性徐徐逼出?尚不及驚怔抬手就是一蓬毒針射向其雙目,旋即彎腰疾退間哪裡料得周老不退反進,氣勢如虹,探來的鷹爪不減反增,倏忽一閃已近在咫尺,直取眉心,驚得唐堯寒毛倒豎,面無血色!

然而,周老這勢在必得的一爪卻在毫釐之間牢牢定格,未能再探出半寸,這驟然而止的前沖之勢,又令其上頭顱一歪,尋著慣性徐徐滾落到了唐堯腳邊,其面上寫滿了難以置信。沒了腦袋的身體彷彿一口驟然湧血的泉眼般轟然倒下。

周老並非沒想過這唐堯會殺人滅口,正也充分考慮到這點,依仗自己一甲子的功力這才敢與虎謀皮,可他到死都不曾想明白是什麼令他驟然身首異處?

那是一根空懸在兩壁之間的銀線。

原來,唐堯從一開始就有了殺人滅口的打算,不但在周間撒下了慢行毒藥,更是出於謹慎繫上這麼一根原以為根本用不上的救命銀線。

唐堯一開始不曾想用到,而周老就更不會想到。他本以為噴出血毒暫緩毒性後能一舉格斃唐堯再覓地逼毒,本以為那射向自己的毒針不過是倉促而發!哪裡想到這唐堯心計歹毒,竟是毒針陷阱環環相扣,自己避過毒針卻未曾顧及咽喉處那根不起眼的銀線!然而這一切已不重要,唯有巴望孫女夕月不要瞧見他特意留下的一封信箋和一句不算遺言的遺言,突然也好生後悔萬萬不該留下這些“證據”讓夕月知曉!

唐堯看著周老那死不瞑目,愈發怒睜的雙眼心有餘悸地笑了笑,他方才著實被這石破天驚的一記驚出了一身冷汗,而此刻,他那雙美眸複歸平靜,緩緩撒下一片粉末中和空氣中“拈花一笑”的毒性,又徑直按動身旁一處石磚顯出一條暗道來。

這“殊勝”甬道內所發生的一切令人難以察覺,而另一方“淩雲”甬道中正大張旗鼓的進行著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