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仲卿見這漫天花雨,心中嘖嘖稱奇卻不曾想正一真人忽道:“這風生得蹊蹺。”

說罷、真人眉頭又是一皺,側身回首張望,那莫仲卿亦是回頭望去,入眼除了一片紅火和光光點點之外再無它物,再瞧正一那凝重的神色,心中又極為不解,故問道:“怎麼?風而已,有什麼奇怪之處?”

正一真人微微搖頭又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抹凝重之色,沉默片刻又指著那明暗不定,奄奄一息的光團道:“地界之中本不該有風,因為此地生魂離了肉身便是無根之浮萍,最是輕飄,似這般陰風一吹立馬魂飛魄散,方才就這一下,怕不是已滅了數百生魂。”

莫仲卿一聽,心中惴惴,看著身邊閃動的光團,沉聲道:“地界沒有風?”

“不錯,這裡何止沒有風,就連日月星辰都沒有。”

莫仲卿以手指天、極為不解道:“那不是星辰?”

正一真人正色道:“此地掌管萬物生息,而那些不過是仙靈星辰死亡後留下的結晶罷了,你可以稱那裡是天河,忘川都行。”

莫仲卿訝然道:“這麼說忘川河竟無處不在?”

“不錯,只要在這建木之中便無處不在,因為它本就是建木的命脈。走吧,我們現在就沿著這條忘川先看看。”

莫仲卿聞言不禁有些詫異,他直到現在還是無法接受自己生活在建木之中的事實,也無從去想象這顆屹立在天地之間的建木到底有多大。

而自己生活的人界又到底有多麼渺小,是建木之中的一片樹葉?還是一根枝椏的天地?

莫仲卿苦澀一笑暫將念想拋諸腦後,跟著正一真人開始沿河搜尋起來。

要想在這萬紅叢中尋出一抹淨白,不比大海撈針好上多少,在這浩瀚的彼岸花海中來回細尋,除了極具考驗二人的耐心和眼力外,還要分外小心那看似人畜無害,實則一旦碰觸便危險至極的赤紅花朵。

而令莫仲卿在意的是一直沿著邊緣搜尋,不去那花海中央探查難免會有遺漏,若是屆時望見白色還魂花,卻發現在正中央該如何是好。

幸好這個問題並沒有困擾莫仲卿太久,一旁正一真人早做了準備。

只見他摸出一隻斜插在腰間的不老松枝椏,將它遞向前方,剛近半尺距離便見赤色彼岸花徐徐自行彎折,花叢分左右而開,莫仲卿見狀頓時一喜,跟著正一向著花海中心走去。

然而即便如此,彼岸花海中入眼一片皆赤,就連根莖也是血紅無比,尋得久了竟讓莫仲卿産生些許錯覺,他似乎隱約聽到某種聲音似是呼喚,他甚至還感受到了彼岸花中某種紛亂的情緒,正隱隱牽扯著他的心神,這種感覺就像某人在耳邊吹氣,又似乎一隻貓兒的爪子撓著心窩,令他莫名地想去觸碰。

“留神!”

一聲斷喝令莫仲卿靈臺一清,欲伸出去的手又重新落了下來,他感激地望了正一真人一眼又聽他肅道:“這些赤色彼岸花終究只是一份死者殘留的執念,莫要太過好奇,小心碰了就回不來了。”

莫仲卿心中一凜,再不去關注那嬌豔欲滴的赤色花朵,忙默誦清心咒,跟著正一漸尋漸遠。

……

十裡冥途、一池花海,生生執念催花開;紅蓮孽火,世世濁埃,終不見陌上蓮白。

忘川河水流淌不息任憑二人尋尋覓覓終是未尋見一朵白淨的彼岸花,而此時花海盡頭已沒有路,就連一旁的青石碎路也止於此處,再往前淨是黝黑一片,就連幽暗不明的光光點點也隨之湮滅不見,看起來仿若虛空一般。

左側的忘川河上架有一白玉拱橋,橋板上煙霧繚繞,將橋的那頭悉數遮住,令人望不真切。

“前面沒有路了?”

正一真人道:“不錯,前面去不得。”

莫仲卿一省,望著空無人煙的白玉橋板道:“那這橋我們怕是也過不得?可橋那頭岸邊另有一片花海。”

正一真人頷首道:“那橋上迷霧中有看守,我等看不見,也萬不能從那過去。”

“那我們從忘川上禦劍過去?”

說著莫仲卿解下臨行前霄牧所贈的飛劍握在手中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正一瞧著笑了笑望了望身後花海卻是道:“是把好劍!不過還是先隨貧道來吧。”

說著當先一步又握著不老松的枝椏折回花海。

片刻,二人尋得一處岸邊站定,他們的前方便是看似平靜幽謐的忘川河,而身後一尺距離便是彼岸花海的邊緣。

莫仲卿有些不解道:“正一真人,為何非要離得這般近才禦劍飛渡?難道這忘川有什麼蹊蹺?”

正一微微頷首,以手指道:“對岸是地界,不比此處安全,若用飛劍橫渡,屆時些許動靜怕是會惹來不小的麻煩。所以,還是坐船為宜。”

坐船,哪裡來的船?

莫仲卿這心中疑問尚不及問出口,便見正一道人將不老松枝椏朝地上一插,再引道決,枝頭頃刻陰燃。隨之一股奇香便從陰燃的枝頭順著一縷清霧飄向河中。

“好香。”

莫仲卿用力嗅了嗅,不禁脫口而出。又道:“這是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