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李三兒更是顧不得門前招牌和滿地滾落的包子,立馬雙膝觸地道:“女俠、姑奶奶、女王大人!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要包子是麼?盡管拿,哦不不,這地上都髒了,小的這就給您去裡頭拿新的,這刀劍無眼的,您,您莫要嚇我了。”

這李三兒前一刻還在神色倨傲地喊著乞丐,後一刻喊著女王大人跪地求饒,前後變化可謂大相徑庭。

莫婉溪愣了愣,顯然沒料到會是這等模樣,但想起方才的羞辱,仍是將三寸青鋒劍尖直逼李三兒咽喉,氣得發抖道:“我方才問你借包子,你不給,好,我求你,不給就算了,何必這般羞辱我!你…你真是該死!”

李三兒一聽莫婉溪從牙縫裡擠出這冷冷的四字,料定對方動了殺心,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連滾帶爬,慌忙後撤,一邊扯著嗓子,一邊本能著用包子胡亂丟向莫婉溪道:“救命!殺人了,光天化日之下野丫頭要殺人了,你們這幫鄉裡鄉親的難道都在看戲啊?大娃,二壯,你們倒是幫忙攔一攔,攔一攔啊!”

這李三一邊扯著嗓子哭喊,一邊已丟出了六七個包子,可不管哪一個都未擊中莫婉溪,而她更是連躲都未躲,這倒不是其護體真氣已多麼出神入化,根本就是那李三在慌亂中已不擇方向。

不過羞怒中的莫婉溪,卻也不是真的要殺他,脾氣過後,現下也只不過存著嚇唬嚇唬,以示懲戒的意思。

可不巧的是,隨著李三兒嘶吼不斷,那街頭不遠處突兀傳來一聲喝問:“何人膽敢在通衢縣鬧事?”

莫婉溪一愣之下便見方少奇猛然沖出人群,一把拉住呆怔中的自己急道:“快走、是衙門監市!他們通知捕快就糟了。”

莫婉溪心下一怯,也不去想那尋常監市哪裡是二人的敵手,許是“做賊心虛”當即慌不擇路隨他而去。

那李三兒見監市到來二人望風而逃,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一屁股猛然坐起,大聲追喊道:“天殺的,快追啊,追啊,他二人朝東邊跑了!”

……

隨著監市追去,似乎一場風波漸平,人群逐漸離散。

那李三兒則看著滿地狼藉以作狗食的包子心痛不已,一邊拾起看似完好的包子偷偷放入籠中打算變著花樣兒再賣,一邊不斷咒罵著莫婉溪和方才只顧看熱鬧的鄉裡鄉親,渾然不去想是否是平日裡因自己太過勢利,才導致人群中無有一人出手相助。

而就在低頭驅趕兩三花狗,拾著包子的同時,一雙質地極好的鹿皮靴靴尖突兀出現在了眼底,隨著靴尖上看,入眼一片朱紅,紅色的袍身,紅色的箭袖,腰繫明玉束帶上懸著一縷絲縧,下墜一枚青玉環佩。

李三兒直起身來剛想搭話,卻聽對方已然柔聲問道:“敢問小哥這裡可是李記包子店的店主?”

初聞其聲,既令人頤神養性。

這李三兒抬頭一瞧,才知眼前這朱袍公子更有不輸於女子的美貌。

只見他面若傅粉,色似春桃,鬢若刀裁,眉似墨描。雙目漆黑有神、亮若星辰,淡淡一笑,直似那夜中朗月清風般皎然生色。

這男子太美了,只不過這般美法卻長在別人身上!

李三兒初見其人驚為天人,再見其面卻暗生嫉妒,遂有些不快道:“這位公子有何貴幹?小店就是李記包子店了,不過你也看見了,一地包子都餵了狗,要吃的話明兒請早!”

這朱衣公子笑了笑,聽著冷言冷語並不在意,看著滿地狼藉的包子反是從袖口中摸出一錠亮澄澄的銀子道:“我用這錠銀子買小哥店中十個包子,現在就要,不知可否幫我再做些?”

李三兒一見這美公子摸出這麼大錠銀子,心中猛地一跳,隨即搶過銀子拿在手上掂了掂了份量,又不放心地咬上一口,忽就喜上眉梢,變了副臉色,跟見了財神似地奉承道,“有道是窮長奸計、富長良心,公子當真是人美心也善,哈哈哈,小的我這就給你拿來,包子店裡有的是,有的是!”

說罷,踩著門前那李記招牌麻溜地進到店中,摸出十個包子用油紙快速抱好,隨後又以方才一倍之速,將這紮好的包子穩穩遞到了朱衣公子手中,並道:“李記湯包,歡迎再來。呵呵,呵呵呵…”

朱衣公子回以輕笑道:“若有下次的話…一定。”

李三兒一愣雖聽不懂這公子話中意思,可人家給的卻是貨真價實的銀子,所以管他是何用意呢,只要給錢就行。

等到那公子飄然遠去,匿於人群之中,他這才美滋滋地覺著上天對他果然不薄,雖然前面剛走了個煞神,這後腳就送來個財神,心情別提有多愉快,連帶著看著地上那些流浪花狗也覺得分外可愛了些。

然而就在志得意滿時,突覺得腦袋微暈,腳步虛浮再睜眼時,赫然瞧見那白澄澄的銀子上竟多了一抹豔紅之色。

李三兒睜大了眼睛,順手抹了抹鼻子,這才確定原來這越滴越多的,竟是自己的鼻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