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敲門扉,裡間即刻傳來了陣陣咳嗽聲,跟著就聽一老嫗應聲道,“誰啊?”

聽著熟悉的聲音,莫仲卿並沒有感到驚訝,他甚至已料想到便是先前這大娘殺了宋玉清,只是他從情感上去無法接受一個老嫗怎會如此心狠手辣,所以他仍是按捺著心中的疑問,語氣盡量平和道:“是我,大娘。”

話罷,屋內頓時沒了聲音,過得片刻才聽那老嫗應道:“哦,是之前那個後生仔麼?門沒關。”

莫仲卿推門而入,進得屋內這才發現周間異常的昏暗,目力所及之處也顯得“幹淨”極了,除了自己十步開外依稀有一張床的陰影外,竟再無其他傢什,彷彿住在這屋裡的老嫗除了睡覺外便不需要再做任何事。而此刻這老嫗正坐在床簾之後一直咳嗽,也並沒有掌燈的意思,只是隨口道:“後生仔啊,你又回來作甚?”

莫仲卿一頓,試探道:“大娘,你可知宋師爺已經遇害了?”

老嫗沒有立即作聲,好一會兒,才重重嘆了一口氣道:“這事鬧得厲害,就連那王縣令也被新來的大人給斬了,我老婆子不聾不瞎又怎會不知道呢,唉,只可惜就算殺了那狗官,也換不回玉清的一條命啊!”

聽著老嫗語含悲憤之意,莫仲卿怔在那裡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將話題繼續下去,心忖到底是開門見山問明緣由,還是旁敲側擊提醒這位悲慟中的老人自己此行的目的?

這會不會太過分了些?畢竟沒有人喜歡被質疑為兇手,倘若宋師爺當真不是這位老嫗所害,而自己又誤會了黑狗來這裡的意思,那該如何是好?

莫仲卿猶豫了,他和莫少英不同,心慈手軟的他實在不像將人往惡處去想。

然而他更知道若不逼著自己去問,就再也沒有其他的線索可尋,找到素衣和叮當的希望也變得微乎其微,所以再三權衡下也終於開了腔。

只不過在他開腔的同時,門外一條黑影突然竄了進來,猶如一抹黑色的飆風般沖進了陰影之中,不旋踵間就聽床上大娘一聲嬌呼,跟著那條黑影倒飛而回,狠狠地撞在了牆邊頓時鮮血迸濺,不再動彈。

莫仲卿駭然扭過頭這才瞧清竟是那隻一直猶猶豫豫不曾進來的黑狗。而此刻的他就算再不相信也不由得不信,因為任誰都知道一個七老八十的老嫗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有如此大的力道。

彷彿是為了印證莫仲卿的判斷,床上的大娘突然嬌笑了起來,聲響也由七老八十的老嫗一下子變得年輕了許多,甚至還帶著三分嫵媚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卻闖。漂亮小子,你怎麼也像這條瘋狗一樣恁般纏人?”

莫仲卿神色一怔,迅速冷靜下來道:“姑娘真是好本事,前一刻還扮著老嫗,這會兒又成了姑娘,過一會兒是不是要不男不女了?”

女子沒有發笑,只是語氣變得十分曖昧道:“想知道麼?那你就過來,過來用手指親自摸一摸我是男是女。”

莫仲卿當然不會過去,他只是冷哼一聲,一面迅速估摸場中的形勢,一面做著拖延道:“那井口中的宋師爺可是你殺的?你為何要殺他?”

女子笑了起來並沒有搭話,彷彿根本不屑回答這種愚蠢到極點的問題。

莫仲卿見她預設,索性單刀直入道;“想來姑娘那天特意將我誘騙至衙門,事先就應當知道那獄中的情形,那麼姑娘也一定認識鬼麵人了?”

女子故意道:“你想知道?”

“想。”

莫仲卿篤定。豈料那女子卻是打著哈欠兒道:“可我又不想告訴你了。”

說著索性側躺了下來,一副“你奈我何”的架勢。

莫仲卿望著那帳中倩影,心下不禁來氣,但他知道現在根本不是動氣的時候,所以當下沉住氣,仍是不依不饒地追問道:“他此刻在哪裡,勞煩姑娘相告!”

莫仲卿這句話的意思除了問詢外已經有了三分警告之意,那面上嚴峻的神情彷彿又在說:“你若再不說,我便要動手了。”